花宜素等下人把馬車裡的東西都拿進屋子後,便以準備晚餐為由帶着莊子裡的家丁出了院子。紫茶帶着粉茶六兒與兩個小厮先把裝着衣物的箱子搬到卧房裡,再把裝着雜物的箱子挪到堂屋的角落,就讓兩個小厮先去家丁們住的屋子放鋪蓋,交代他們放完東西就去找花宜素拿炭,早些過來把地籠燒上。
等小厮拿着鋪蓋走了,紫茶讓粉茶帶着洗過手臉的六兒把衣物都拿出來放到衣櫃裡,她則去鋪床。闫憬沒事幹,就坐在堂屋的暖榻上蓋着薄被喝茶嗑瓜子,等他都快嗑飽了,花宜素才帶着四個丫鬟拎着食盒進了院子,闫憬帶來的小厮拿着炭跟在後面。
花宜素親自從食盒裡拿出飯菜,又告知了小厮在何處燒地籠,便站在闫憬身邊要給他布菜。闫憬微側頭看着她,臉上滿是笑,“花管家快坐下歇歇,我這來得突然,怕是給花管家添麻煩了。”
花宜素也笑着,“姨娘說的是哪裡的話。隻是沒想到上次來還是闫家二姑娘,這次來了已經是大帥的姨娘了。”
闫憬低頭有些嬌羞的擰了擰帕子,“花管家可快别取笑我了。”
花宜素見闫憬低頭,臉上的笑淡了些,“姨娘快些用些飯菜,這天下了雪越發冷了,若是飯菜涼了再吃可就傷身體了。”
闫憬點頭,“我正想着這事,也不知道這院子裡有沒有廚房,若是有的話,就勞煩花管家讓下人隔幾日送些菜來,我讓我這幾個丫鬟自己做飯,倒也不用擔心飯菜冷了。”
花宜素一愣,“院子裡倒是有個小廚房,隻是長期沒打理,隻怕一時半會用不了。”
闫憬忙擺手,“花管家不用擔心,我們自會打理的。本來就是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再事事麻煩花管家,可真就是讓我沒臉住下了。”他說完,給自己盛了一碗湯,遞向花宜素,“花管家坐下一起吃些吧。”
花宜素當然不會留下吃飯,這食盒裡的飯菜怎麼看也就夠闫憬一個人吃,她推脫了幾句後就帶着丫鬟走了。闫憬放下湯碗,先把兩個小厮叫過來,問他們大廚房可有給他們留飯,聽說有留飯,他便叫過紫茶,讓她帶着粉茶六兒與兩個小厮一起先去吃飯。
紫茶不願隻留下闫憬一人,想伺候闫憬用完飯後再去吃飯,但闫憬不答應,讓她快些去吃,順便再熟悉熟悉環境。紫茶想了想,還是留下了六兒,才與粉茶以及兩個小厮去吃飯。闫憬用湯泡了些米飯吃了,便讓六兒把剩下的飯菜都吃了,他則借口消食出了屋子。
闫憬站在廊檐下,先打量了院子幾眼,此時天已經黑透,又下着雪,院子裡有什麼也看不清楚。他沿着廊檐先往左邊走去,轉過一個彎就到了兩間小屋前,他推開了門,往裡看了一眼,自然是什麼都看不清楚,他便轉身往回走,又回到了堂屋前的廊檐下,盯着漫天大雪看了好一會後,聽到身後門簾被掀起,六兒探出頭來,“二姑娘,外面不冷麼?”
闫憬回頭看着她,“冷啊,可就是因為冷,才能想清楚很多事啊。你吃完了?”
六兒點頭,“我吃飯可快了。”
闫憬笑了起來,“以後吃飯不用那麼急的,快些進去吧,莫凍壞了。”他一手掀開門簾,一手把六兒的腦袋往屋裡推,“六兒,我給你換個名字好不好?叫願願好不好?”見她點頭,他又重複了一遍願願兩個字,“以後,你就叫願願了。還有,在外人面前記得叫我姨娘。”
紫茶帶着粉茶回來時,還拎了一壺熱水給闫憬洗漱,闫憬不用她們伺候,自己很快就洗漱完了,坐在暖榻上跟紫茶粉茶說了改名字的事,明言若是兩人不願意,他是不會勉強的。紫茶卻笑着說紫茶粉茶也不是她們本來的名字,她們進湛家時還小,主子做主換了名字,到現在十來年了她們也早就不記得自己原本的名字了,雖覺得紫茶粉茶不好聽,可做丫鬟的,哪有什麼資格去跟賞賜了名字的主子說不喜歡呢。
闫憬沉默了會,“我給六兒改名叫願願,紫茶就叫願喜,粉茶叫願樂,他們兩個年長些的叫願平,另一個叫願安吧。願你們與我都喜樂平安。天色不早了,我先睡了,今天累了一天,你們也早些休息,就在這暖榻上将就一夜吧。”
闫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裡一直有些發慌,總覺得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他實在睡不着,便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盯着桌子上微弱燭光聽着屋外的風雪聲發呆,聽了好一會後他的心情平靜了,人也有點昏昏欲睡。他正要躺下,突然聽到窗外有咔嚓聲,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一般。
闫憬瞬間清醒,握住放在枕頭下的百年,緊緊盯着窗戶屏住呼吸等着。等了大概一分鐘左右,又是一聲咔嚓聲,這次聲音離窗戶更近了些,很快有一道人影出現在窗戶上。那人影靜靜站着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闫憬還在想人影在等什麼,第三聲咔嚓聲響起,人影忽的矮了下去,随即類似人踩在雪地上才會發出的咯吱聲綿密不絕的響起。
闫憬微閉着眼仔細傾聽了一會,咯吱聲從他卧房的窗下響起,一路往左邊的兩間小屋而去,然後就沒了動靜。他又等了會,輕輕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旁,用百年緩緩将窗戶推開一條縫,他微側頭從縫裡往小屋那邊望去,小屋的門開着,黑洞洞的看不見裡面有什麼。他站着不動,緊緊盯着小屋的門口,也不知道盯了多久後,他看見有人從小屋裡探出了頭,那人動作極快,隻是探頭往院子裡瞄了一眼,就縮回了小屋裡并關上了門。
闫憬無聲的呼出一口氣,收回百年,輕輕讓窗戶關上,他沒急着離開窗邊,而是依然站在窗邊,大概兩分鐘後,窗戶上又出現了人影。那人影在闫憬的注視下,輕輕的先推了推窗戶,又嘗試着往外拉窗戶。闫憬伸手從底部扣住了窗戶,使得人影幾番嘗試都無法拉開窗戶,人影突然停住了動作,類似人踩雪發出的咯吱聲又響起了,人影再次矮了下去。
但這次咯吱聲停止的很快,好似那人走了四五步就停下了。闫憬一手握着百年一手扣着窗戶,閉氣凝神的警惕着,幾乎是下一秒,院子裡有東西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叫聲,這叫聲就像是一個瀕死的人用盡最後力氣發出的不甘心的嘶吼。聲音極大,闫憬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随即他就感覺人中上有蟲子在爬一般,不由得擡手一抹又湊到眼前才發現是血,他竟被那叫聲震到流鼻血了。
那叫聲又響起了,這一次比之前聲音更大。闫憬覺得一陣惡心,忍不住要吐,硬生生的憋住後,他慢慢往後退,想退到床邊找些棉花堵住耳朵。他剛退到桌邊,那叫聲再次響起,同時還有女子的尖叫聲,他腳下一頓,聽出是願喜在尖叫。本來若是願喜也聽到了院子裡的叫聲,被吓到尖叫也不是不可能,但問題卻是闫憬聽到的願喜的尖叫聲也是從院子裡傳來的。
闫憬隻想了一瞬就明白了,院子裡的東西是在模仿願喜的尖叫聲,目的大概是想把他引出去。他不為所動繼續往床邊退,等碰到了床沿,他猛地停住,整個人都僵住一動都不敢動。不知何時,桌上的微弱燭光熄滅了,卧房裡漆黑一片,他本該什麼都看不見才對,可他碰到床沿時,清楚的看見了床上躺了一個人,五官雖過分精緻但應該是男子。
闫憬僵在床邊不敢動,他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闆直沖後腦勺,躺在床上的男子他肯定是不認識的,卧房的門是他從裡面栓上的,窗戶也是他睡前關好的,之前偷看外面時也隻推開了一條縫,那麼這男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道卧房裡有暗道?可就算有暗道,這男子出來時也不可能動靜小到他察覺不到的地步。
闫憬死死握着百年,腦中正飛速想着該怎麼辦,床上的男子睜開了眼轉頭看着他,開口說話了,“你就是湛魁那小子這次納的妾?怎麼與他之前的妾不是一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