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劍修道。
巫偌的雙腿都在打顫,可又站在劍修女子的劍上有求于人,盡管心裡害怕,卻也不敢訴苦。正心裡禱告着巫神請求保佑時,她忽地感覺到肩頭上,一個溫度落了下來。
是對方的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膀。
那雙手依舊很涼,和方才落在她脖頸上的是同一個溫度,落在身上涼飕飕的。可巫偌心裡,卻平添生出一股暖意。
對方像是并不擅長交際,也吝啬于任何的解釋和安慰。但……
全部用實際行動為之解決了。
耳邊的風似乎快了些,大概是飛劍的位置在極速降落。激烈的氣流吹起兩人淩亂的發絲,衣袂翩翩起舞。
巫偌依舊閉着眼睛,感受到肩頭的溫度一直存在,輕輕地開口:“謝謝你,姐姐。”
對方沒有說話,但她似乎能聽到對方短促的一聲,“嗯。”
像村落裡清澈的溪流升起的波浪,在她的心裡輕輕地撓了一下。
她的心,也好像随着這一聲輕輕短短的應聲,徹底有什麼呼之欲出了。
……
腳下的重劍微微振動了一下,随後,耳邊的風聲在一瞬間消失,一切都變得風平浪靜。
“好了。”劍修道。
巫偌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與自己之前下山的景象完全不符。
在記憶中,這裡分明是一處凡間的靜谧山林,似乎是被凡人稱之為烏山,是一座有着車轱辘和黃土道路的小山丘,山上長滿了茂盛的雲杉樹。
可眼前的山丘像是被歹徒洗劫一空,又放火燒了山林,隻剩一片燒焦的了深黑色樹根,還有星星點點的木炭痕迹。
放眼望去,一片荒涼。
“……”
巫偌向前走了一步。
心髒開始突兀地抽搐着,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逐漸形成。可她不敢對此有一絲一毫的試探,隻是輕輕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腳尖踢到個什麼東西,咯紮一聲,是小瓶子的碎裂聲音。
那是半個破碎的瓷瓶,瓶身是熟悉的鈴蘭印花,正是阿香平日裡寸步不離手的、乳白色小瓷瓶。
可現在,那小瓶子靜靜地躺在地上,瓶身開裂,碎渣并不均勻地躺在地上,帶着泥土的焦灰。
“阿香……”
她徒勞無功地跪了下來,伸手去撿起地上殘破的小瓶,想要将它複原,卻也尋不回昔日的狀貌。
劍修女子并未說話,隻站在巫偌身後,飛行的重劍在頃刻間隐去,被她收入囊中。
她冷眼旁觀了一會兒,并未打擾巫偌的悲拗,而是皺着眉環視了一圈四野,又緩緩彈了彈手中的長劍。
“師姐!原來你在這兒!”
一聲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随後,像是刮起了一陣風,那聲音大剌剌地出現在劍修女子身側。
劍修道:“任務如何?”
巫偌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名明媚陽光的少女,飛揚的馬尾高挑,用鮮豔的紅繩系在腦後。身上也帶滿了叮叮當當的挂飾,綢緞,耳墜……一眼便是活潑愛美的天性。
“哎呀師姐,我不小心跟丢了……”紅衣少女滿不在乎地吐了吐舌頭,去往劍修女子身上貼着撒嬌,“那個魔修太狡猾了,不能怪我……”
“下不為例。”劍修道,“方圓十裡還有魔修痕迹嗎?”
“沒有了!”紅衣少女目光一掃,這才看到前面還有個蹲在地上,不知在想什麼的巫偌,“師姐,這是誰?”
她大大咧咧地往巫偌身邊一蹲,看到對方手上的銀镯,又眨了眨眼睛:“喂,你手上這個還挺好看呢,賣不賣?”
巫偌被對方捏住了手,她小幅度抽了口氣,靜悄悄地把手從對方手心裡抽出來,又從兜裡掏出一個銀镯子:“送給你吧。”
“那不行,我可不白拿你東西!”紅衣少女把反倒像被踩了腳的貓,噌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我姜青北從沒有過白拿别人東西之理!我有的是錢,你開個價!”
“不用。”巫偌揉了揉酸疼的腿,終于從地上爬起來,雙腿由于長時間的彎曲,甚至有些充血,“你師姐剛剛救了我,我送給你也是應該的……”
“哼,我師姐是我師姐,我是我……”姜青北嬌蠻地哼了一聲,卻也認可了這番道理,“你知道我師姐是什麼人嗎,她出手救了你,那你可是天大的好運……”
劍修走了過來,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張符傳,略微打了個響指,便靜靜落在了姜青北的後心。
“她可是我們至……烏烏唔!”
少女的話被一道隔音符封在嘴裡,她略帶自豪地看了自己師姐一眼,又心滿意足地晃了晃新手镯,沖着巫偌揚了揚頭,張揚地笑了一下。
“你,回去領罰。”劍修立在巫偌面前,卻是對姜青北在說話,“第一次下山就跟丢蹤迹,面壁思過。”
姜青北依舊不能說話,鼓着腮幫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卻還賴着不走,探頭探腦地等着師姐的下一步舉動。
劍修又轉身,這次是對着巫偌說的,像是嚴厲卻柔情的師長,對弟子的教誨:“以後下山小心些,此處魔修衆多,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