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苡沫被那人抱在懷裡,後腦勺與他的胸口相貼,感受到的不是柔軟的衣物,而是硬邦邦的護胸。他一手攬着她的腰,防止她掙脫,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以免她亂叫。
缪苡沫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即便明白兩人之間力量懸殊,還是竭盡全力想辦法自救。
那人似乎是被她的不安分弄得失去了耐心,收緊了手上的力道,缪苡沫徹底無法動彈,恐懼的淚水頃刻間蔓延而出,在眼眶裡搖搖欲墜。
直到門外淩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身後的人才松了手上的力道。
脫離桎梏,她反而不掙紮了,一方面是因為沒有力氣,而另一方面,到了現在,她的智商還不至于低到搞不清楚這人是敵是友。
缪苡沫背對着他,十分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想想不對,又嚴謹地補了一句“THANK YOU”。
那人輕笑一聲,回複了一句“好久不見。”
是很熟悉的聲音。
一霎間,渾身上下的肌肉再一次繃緊,身體比大腦先一步給出反應。
果然是紀柏宇。
他靠着牆,全身放松,烏黑如墨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角微揚,将她由不敢置信到忸怩不安的可愛表情盡收眼底。
缪苡沫為什麼會喜歡紀柏宇呢?一開始就是因為這雙眼睛。
他的雙眸烏黑深沉,像被沙塵掩蓋的湖水,看似波瀾不興、一片祥和卻也透着生人勿進的冷漠,近在咫尺又似在千裡之外,吸引她一探究竟。
她好奇地靠近,縱身躍入泛起陣陣漣漪,耐心地拂去表面那一層雜質。
直到湖水變得碧綠透亮,她卻害怕了,害怕湖底藏着水怪,害怕那怪物會伸長了脖子咬住她的腳踝,将她永生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深處。
無聲的對峙中,缪苡沫首先撇開目光,低下頭去不再看他。久别重逢,甚至沒有一聲問候,這一幕深深刺痛了紀柏宇的心,讓他難以忍受。
“為什麼不看我?”
缪苡沫眼皮微顫,藏在袖子裡的手掌慢慢握緊,半晌憋出四個字:“你太高了。”
這回答倒并非全是借口,他本就身高腿長,比缪苡沫高了二十多公分。
紀柏宇二話不說,掐着她的腰輕而易舉地将她托起。
雙腳突然懸空,缪苡沫吓了一跳,本能地摟住他的脖子,驟然縮進的距離使心跳頻率不斷加快,讓她緊張到忘了呼吸。
她被面對面抱着坐在了高腳櫃上,視線的高度剛好可以平視對方。
他的目光炙熱且受傷 ,這場景讓她想起了兩年前的一天,那個稍顯炎熱的下午,她與紀柏宇在體育器材室裡的第一次親密相處。
當時他們的關系因為一起照顧受傷的小貓有了質的飛躍,不再是她單方面的窮追不舍,可無論她如何暗示、明示,這個人就像塊木頭一樣十分沉得住氣,氣得她牙癢癢卻束手無策。
後來從澳洲來了一位交換生,缪苡沫為人熱情開朗,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擔起對外輸出中國文化的責任。于是經常能看到他們兩個人肩并肩,有說有笑地在操場上散步。
流言很快傳開,說缪苡沫移情别戀,僅僅一周就拿下了來自澳大利亞的卷發男孩。
然而事實是,Brandon那一頭可愛的卷發在缪苡沫看來确實可以被列入理想型,隻不過是理想型的朋友,而不是會有好感的異性。更重要的是,他的取向并非是女性,所以即便她有意,他們之間也不會發展到那一步。
可紀柏宇不知道,他面無表情地攔下二人的去路,陰陽怪氣了缪苡沫一頓,說她不愧是海王,發現他這條路走不通,轉頭就找上其他人了。
眼看隐忍怪終于按捺不住悸動,缪苡沫當時的心情隻能用狂喜來形容。于是她将計就計,把Brandon從頭到尾誇了個遍,還熱情地挽上他的手臂向某人示威。
Brandon會一些中文,但僅限于書本上教的,因為聽不懂所以全程沒有參與争吵,直到缪苡沫挽上他的手臂,他自行腦補了一出“男對女窮追不舍,女不勝其煩”的戲碼,于是十分配合地挺直了胸膛,在“女朋友”的太陽穴處落下一個吻,好幫她擺脫這個無賴的追求。
缪苡沫對這狗血的劇情發展始料未及,震驚地愣了好一會兒。而紀柏宇直接黑了臉,他一把拉過人,帶着她往器材室去,雖然Brandon很講義氣地跟着來了,卻被紀柏宇先一步鎖在了門外,卷發小可愛拍着門鬼哭狼嚎了一陣,最後隻能跑去找人幫忙。
器材室裡的隔音比想象中好得多,或許是周五下午的關系,多數學生都結伴出去玩了,所以操場上也沒幾個人。
當時紀柏宇問了和今天一樣的問題,問她為什麼不看他,隻不過比起今天的落寞,那天的他連呼吸都充斥着咬牙切齒的醋意。
缪苡沫低頭憋笑,為了不被發現,故作冷漠地回複道——因為你太高了。
然後紀柏宇就把她抱到了櫃子上坐着,當時缪苡沫正沉浸在得意裡,沒來得及驚慌,狡黠得瑟的笑容直直地落入他眼中,紀柏宇瞬間就明白自己這是被耍了。
他這人臉皮薄,不願被開玩笑,但那天卻罕見地沒有像往常那樣甩頭走人,而是沉着臉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在意識到缪苡沫絲毫沒有要認錯的意思後,他不悅地蹙起眉,用拇指輕輕擦拭Brandon嘴唇觸碰過的地方。
見他如此在意,缪苡沫壞心眼地想再逗逗他。她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原本放在她臉頰旁的手已經轉移到了她的後腦勺。
在陰涼狹窄的器材室裡,稍顯青澀的初次親吻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