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線内。
黃白相間的警戒線,與附近車水馬龍、黑白分明的馬路,以及繁榮的小區景觀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邊是生,一邊是死。
活着的交頭接耳,死去的寂寂無言。
被圍起來的範圍不算太大,僅有一處中檔小區,但偏偏處在市中心附近,居民龐雜,消息擴散極快。
早晨九點二十分,小區内收垃圾的老太太在垃圾桶裡發現了這編織袋,在發現袋内屍體後,立刻報警。
林叢等人趕到,便立刻進入現場。
法醫組正忙着對周圍進行觀察取證,屍塊已收拾妥當,老宋迎上來,不必他們多言,便同他們說:“屍體情況大緻是,屍塊由編織袋裝裹,内藏四肢、頭顱,沒有烹煮痕迹,斷面整齊幹淨,初步判斷,分屍工具為斬切刀、柴刀等一類銳利刀具。死亡時間,約為昨晚十點到十二點。”
“死亡原因呢?”林叢問。
老宋沉思兩秒,道:“從皮膚情況上來說,肯定不是毒殺。從其面部肌肉活性的情況來說,應當是在被砍去四肢後、斬去頭顱,導緻死亡。有沒有硫噴妥鈉的成分,這個要等化驗結果。”
林叢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沉吟道:“——應該有。上一個受害者就是如此。”
元呈疑道:“可——為什麼?難不成,是KCl用完了?”
——開玩笑,陸追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林叢搖頭,說:“沒那麼簡單。KCl容易引起皮膚過敏、讓皮膚不再完美,這在之前的部分受害者中體現得非常明顯。兇手絕不希望,費盡心思得來的人體零件是殘次品。”
五官對人體皮膚的要求不高,頭顱、身體,可不能冒這種零件受損的風險。
不過,風險總是守恒的。兇手選擇了規避成品上的風險,也就意味着,他将承擔更大的、被抓住線索的風險。
追求新鮮,就意味着時間、距離上的大大縮短。
就像第六具屍體,會直接指向第一案發現場。
“——老宋。”
林叢正兀自思索着,忽然,幾步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呼喚。
蹙着眉看過去,不是别人,竟是王了。
那人正蹲在地上,手拎一雙在垃圾桶裡滾得髒而臭的白色毛絨拖鞋,仰着臉,望着老宋,說:“把這個也帶回去吧。”
灰藍色的衣服,在一片狼藉之中,顯出種詭異的淡然之感。
老宋立刻過來接過,林叢不解,也蹲到他身旁,道:“這鞋怎麼了?”
王了目送那鞋被老宋等人算進物證中,這才緩緩道:“太新了,也太近了。”
元呈跟着生疑,扶着大腿、俯下身來,問:“所以呢?——離這屍體近的東西還有很多,為什麼單挑出這一個來說?”
王了眨了眨眼,露出個頗為無所謂的表情,說:“不為什麼,直覺。”
林叢狠狠剜他一眼,忍住推他一把的沖動,說:“你好好說話行不行?人家小孩正經問你問題,你丫就沒點兒尊老愛幼的道德?”
元呈不服氣:“林隊,我也沒小多少——”
林叢擡頭罵他,眼裡卻沒多少怒意:“——上一邊兒去吧你,差整一旬呢!”
王了蹲在一旁,将二人神情盡收眼底,搖了搖頭,無聲地歎了口氣。
“行了,我說——這拖鞋,方峻茂鞋櫃裡有好幾雙顔色不一的同款。查查DNA,或許會有線索。”
元呈聞言,方才滿臉的不情不願立刻一掃而盡,眼睛亮晶晶地蹲下來,問:“真的?”
王了認命地點點頭,繼續說:“不僅如此。方才沒來得及說,方峻茂的睡衣,是嶄新的。但,我仔細看了一圈,家裡并沒有換下的衣服——丢了,為什麼丢了?是沒有洗的習慣,還是另有隐情?當然有可能是意外,但,如果不是意外呢——喂,不用翻了,我翻過一遍了,這裡沒有衣服,話又說回來,人家難道就不知道分開扔嗎?”
他嘴夠快,及時把“噌”地一聲站起來的元呈叫住。
元呈委屈地一撇嘴,正要重新蹲下,又被林叢擡手制止住,說:“元呈,你幫樂樂走訪去,我和王了再分析分析現場。”
——更委屈了。
他滿臉線條都向下垂,說:“林隊,您這兩天怎麼老是把我往外支?”
林叢翻了個白眼,擡手就要捶他:“滾,讓你幹活兒也叫往外支?蹲這兒也沒用,這麼矯情,信不信我把你退回一隊去?”
元呈靈活地一跳,無奈,隻好不情不願地、一步三回頭地走。
“——喂,這算辦公室戀情嗎?”
林叢本能地回頭,看王了正平靜但好奇地看着他,呼吸平穩、神情平靜,好像剛才這沖擊力極強的話語并不出自他的口。
他下意識地牽牽嘴角,搖搖頭,瞪起眼,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說:“說什麼呢?”
“——你心虛得很明顯。”
面部肌肉緊張到有些抽搐,林叢腹诽,媽的,有那麼明顯嗎?
——算了,共事多年的經驗是,不要對王了隐瞞任何已經被發現的秘密。
他苦笑一聲,别過臉去,輕聲說:“還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