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柔公主的目光很慈祥,卻暗含精明。
陸淮習并沒有看見,隻輕輕點頭。
談及自己的父親,他的心情總會沉重些。
“故人已去,你還有母親在身邊,有空了多陪陪她。”
敏柔公主一早便見了長公主,兩人一對視,便知道彼此都重生了。
從長公主那裡,她也得知了陸淮習并未重生。
怎能不恨。
尤其是,此時此刻那仇敵就在陸淮習身側。
她想讓陸淮習常常見長公主,一來彌補兩人前世微乎其微的母子情,二來長公主能夠勸勸他,或許能讓他清醒一些,不再重蹈覆轍。
“是,淮習謹記。”
他雖恭順的應着,敏柔公主卻看穿本質,“不能隻一昧嘴上答應,要有實際行動才好。”
陸淮習笑了笑,“這是自然。”
他又何嘗不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今日敏柔公主這番說辭,恐怕也有母親的期許。
“怎麼隻帶了這一個婢女?”
敏柔公主突然開口問起了鄭頌宜。
“不喜歡人多,一個便已足夠。”陸淮習解釋道。
“擡起頭。”敏柔公主略過陸淮習,移步到鄭頌宜面前。
她的語氣帶着上位者的居高臨下。
“是。”鄭頌宜依言擡頭,視線下垂着,俨然遵守着尊卑秩序。
還是那張憎惡的臉。
敏柔公主記得前世回都城父皇的葬禮,她隻匆匆看過鄭頌宜一眼,那時并不覺得她有多麼驚豔,卻深深記在心中。
“模樣倒是可人。”敏柔公主似無意道,“看着年齡也不小了,不如我為你指門親事。”
陸淮習聞言,眉頭一蹙,眸子都暗了幾分,“我在府裡用慣了她,姑姑還請高擡貴手。”
敏柔公主眉頭一挑,陸淮習這會子倒肯叫自己姑姑了,可她還不想松口。
“我府裡調/教了不少侍女,再送你兩個便是。”
陸淮習歎息的笑道,“姑姑就不要再調侃我了。”
敏柔公主含笑瞥了他一眼,不免再說他幾句,“美人都如蛇蠍,你阿,千萬小心。”
話語尾聲,眼神掃過鄭頌宜。
“是,姑姑放心。”陸淮習順着她的話點頭。
“如今天都涼了下來,也不帶個披風,就這樣你還說用慣了她,”敏柔公主頓了頓,“如此看來,這婢女也不甚用心嘛。”
鄭頌宜知道她的不喜,也知道她會挑錯,硬碰無益,便跪下請罪,“公主教訓的是,是奴才疏忽了。”
“你照顧将軍,要身體力行,而不是動動嘴皮子,亦或是,”敏柔公主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鄭頌宜,“裝模作樣。”
鄭頌宜知道她的用意,低頭道,“公主教訓的是,奴婢謹記于心,這就去為将軍取來披風”
敏柔公主颔首,“嗯。”
見鄭頌宜離開的身影,敏柔公主心中仍有些不痛快。
隻是連陸淮習的母親——長公主都放任其在将軍身邊,她倒是也不再多插手什麼。
念及此,敏柔公主無聲的歎了口氣。
宮中有位賓客備下應急的衣物,鄭頌宜問了掌事的侍女,朝那邊過去。
放置物什的宮殿需要穿過後花園,許多賓客此刻在那邊煮茶、飲酒,好不熱鬧。
鄭頌宜跟在宮女們的身後,從後花園邊上的小路走着。
一路來到側面的偏殿,取到了披風,原路返回之際,在假山小林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忽地,幾個略顯尖銳的聲音蓋過最初的聲音。
仿佛是好幾人在争執些什麼,鄭頌宜放慢腳步,細細辨認那熟悉的聲音。
話語軟軟,卻據理力争。
究竟是在哪裡聽過?
突然間,鄭頌宜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名字。
蕭尚書之女,蕭令舒!
鄭頌宜的腳步放輕,悄然藏匿于假山樹叢中。
這個角度雖不能看見她們,卻能聽得更加清楚,是幾位貴女正在為難蕭令舒。
前世也是這樣,蕭令舒的性格軟和,又生的好看,都城中不少公子哥心悅她,許多都城中的貴女将她看作假想敵,時常暗中為難于她。
“我還以為她多清高呢,原來竟是想攀附皇子!”
貴女的語氣滿是鄙夷。
“你們忘了,她從小便沒有母親,自然不懂如何恪守本分。”
“正是呢,跟着妾室的平妻長大,難怪這般水性楊花!”
貴女們的言語逐漸上升到人格污蔑,蕭令舒氣急了,面色紅溫,“我沒有!”
忽然一道女生淩厲的打斷了她們。
“幾位都城名門貴女,在此為難我的妹妹,是否有些過分了?”
這個聲音,令鄭頌宜心神一窒。
前世今生,自己便是化成灰也認定這個聲音。
是蕭暮!
鄭頌宜僵在原地,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蕭暮的話語很硬,卻非常的有氣勢,“何來的攀附?何來的妾室教養?不如我們去皇上面前評評理?!”
蕭暮變得更加潑辣了,一陣輸出叫那幾位都城貴女說不出話來。
然而那些貴女們又不肯失了面子,梗着脖子分辨了兩句才悻悻離開。
蕭暮撫了撫蕭令舒的後背,溫言道:“她們故意說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那幾位貴女離開的背影,蕭暮面色發冷,暗暗記下,總有一天要她們付出代價。
蕭令舒見蕭暮臉上不善,忙道:“姐姐,我沒事!”
蕭暮的面色才緩和下來,笑道:“沒事就好,下次想去哪逛我陪你一起。”
蕭令舒歡喜笑着點頭。
鄭頌宜見狀正要離開,卻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
“你和傳聞中的不一樣,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