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的石榴入口清脆多汁,甜味自舌尖蔓延至胸腔,令人愉悅。
陸淮習從懷裡拿出一個錦盒,暗藍色的盒面上有金絲镂的雲紋。
他将盒子打開,裡面放着一支簪子。
簪子上淺綠絨布制成的竹葉栩栩如生,竹葉錯落中,墜的金珠散發着柔柔淺金色。
如此眼熟,卻刺痛鄭頌宜的心。
它幹淨和完整,沒有血垢,也不似前世破殘。
前世,周祯用這根簪子,讓陸淮習在辛河之戰中身負箭傷、昏迷數日,讓副将徐珲命喪黃泉。
“前幾日,我在街市上看到的,覺得很适合你。”陸淮習将簪子遞給鄭頌宜。
鄭頌宜沒了胃口,将石榴放下,“簪子貴重,奴婢不能收。”
語氣決絕,陸淮習拿着簪子的手停在空中。
“不貴重,我在夜市的攤前買的,你收下吧。”陸淮習解釋道。
鄭頌宜看着做工精巧的簪子,前世他也這樣說,還說金珠是尋常、普通的珍珠。
“還請将軍不要為難奴婢。”鄭頌宜垂目,要蹲下行禮拒接。
陸淮習一把扶住她,鄭頌宜的手臂在他手裡顯得細弱,他的力道恰到好處,不許她離座。
“好吧。”一聲歎息,陸淮習拿捏着手中簪子,仍不死心,“那你幫我保管着。”
不由分說地把簪子往鄭頌宜手裡一塞,“即是我的侍女,那這是我的命令,幫我保管簪子。”
陸淮習生怕鄭頌宜再拒絕,又強調了一遍。
“好,奴婢替将軍保管着。”他如此說,鄭頌宜不再拒絕。
陸淮習心滿意足的笑了,繼續道:“我聽聞張家村的人說,你有個幼年時走散的哥哥?”
“沒有。”鄭頌宜一口否決。
陸淮習疑惑道,“可是,當日她們親口告訴我的,還向我打聽四五年前都城中,是否有半路接回府的公子哥。”
“我那時年幼,記錯了,他并不是我哥,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鄭頌宜面色冷峻,“我是平民之女,不敢攀附。”
陸淮習見她面色不善,一時微怔。
“…對了,十日後宮中辦慶功宴,你可想參加?”陸淮習話鋒一轉。
鄭頌宜搖頭,“不想。”
前世,她托陸淮習苦尋周祯不得,陸淮習提議帶她參加宮裡的慶功宴,其中不少達官貴族參加,也許會有所發現。
正是這次慶功宴,鄭頌宜發現原來她一直要找的’哥哥‘竟然是三皇子。
宴會中,三皇子周祯一眼看到了鄭頌宜,兩人私下約見,周祯大倒苦水,說自己在皇宮裡如何不受待見、如履薄冰的慘狀。
當日的鄭頌宜無比痛心,暗暗下定決心要幫周祯。
如今看來,甚是可笑。
陸淮習見她神色百變,“怎麼了?是不是吃的太涼不舒服了?”
“不是,我沒事。”鄭頌宜搖頭。
陸淮習點頭,還想多囑咐兩句,旁邊一小厮上前,同陸淮習耳語,不知說了什麼,陸淮習站了起來。
“剛回都城,我還有些事情處理,你在府裡待着便好。”陸淮習對鄭頌宜道,末了又怕自己的話是在限制她外出,又道:“也可以自由出府,不必拘束。”
陸淮習想到了什麼,折身返回,拉過鄭頌宜的手,将一個荷包放在她的手心,“随意支配。”
是一袋銀兩,鄭頌宜欲開口卻被他一句話擋回,“是預支的工錢。”
說完,陸淮習笑意舒展,和小厮離開了。
回望院中,不知青枝和秋伈何時也走了。
鄭頌宜拿着沉甸甸的荷包,心情也變得沉重。
她将荷包放回西廂房中,正欲回到亭中收拾果盤,
卻被一股強力捂嘴拉回屋中,力道之蠻橫讓鄭頌宜惱怒,她回瞪着,果然是周祯!
周祯瞧見她憤恨的眼神,不怒反笑,“怎麼?幾天不見,心就跟着陸淮習走了?”
說罷,周祯的手從鄭頌宜的嘴往下移,在她脖頸間比劃。
周祯盯着她雪白的脖頸,細看還能看到一條淡黃色的條痕,眉毛一挑。
“你又想幹什麼?!”鄭頌宜不快,迅速将袖下的簪子收緊,往裡藏了藏。
周祯另一隻手掐住她的手腕,鄭頌宜吃痛仍不肯松開。
“别藏了,我早就看見了。”周祯奪了她手中的簪子,鄭頌宜見狀想搶回來。
周祯高舉着簪子,反手擒住她的雙手,眼神挑釁,仿佛在說’休想耍什麼花招‘。
他靠近鄭頌宜的耳邊,鄭頌宜覺得無比惡心。
“毒針就别用了,我要是死在将軍府,你們可不好交代。”
鄭頌宜又退後兩步,卻發現抵住了牆。
“前世你可是自己把簪子給了我,替我想了一個好計謀。”周祯低頭看鄭頌宜,“怎麼,這一次不肯了?”
鄭頌宜知道強奪不成,眼神犀利,“前世,我可沒有這麼早就給你。”
“是,倒也沒錯。”周祯卻收下簪子,“但是,這一次我要提前拿走。”
鄭頌宜冷笑,“前世,我常戴着,所以你才能僅憑一個簪子,便讓陸淮習相信我被人綁了,以此調動徐珲前去涼序台搭救,最終傷亡慘重。”
“這次,你猜陸淮習能不能記得他給過我簪子?又或者會不會疑心是别人偷去了?”鄭頌宜字字在理,周祯顯然聽進去了。
“那真是無趣了。”周祯看着簪子,眼神掃過鄭頌宜,随手将其帶在她的發鬓間。
鄭頌宜瞪着他,周祯無視她的眼刀,戲谑道,“陸淮習眼光不錯嘛,挺配你,既然如此,那你便先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