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剛至,鄭頌宜到達了梧州茶肆。
張家村和自己本家的鄭家村都屬梧州管轄,過了梧州茶肆,就算出了梧州。
茶肆裡人來人往,鄭頌宜許久未見如熱鬧的場面,一時竟有些膽怯,步子也變得遲疑。
好在并無人注意自己,鄭頌宜跟着前面的人群到了櫃台處。
瞧見店裡掌櫃、夥計忙碌着,鄭頌宜上前,一夥計看見了她,忙招呼道:“這位爺,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鄭頌宜并未出聲,隻擡手指了指樓上,夥計便了然,“好嘞,住店一百八十文一位。”
鄭頌宜将錢往台面上一放,夥計利落了數好,便讓人引着鄭頌宜往樓上去。
到了房中,小夥計将手中的茶水放在桌上,道了句‘客官有需要再喊小的’,便合門離開了。
鄭頌宜将包袱放下,移動凳子和旁邊的櫃子抵住門,窗戶也關嚴實。
鄭頌宜舒了口氣,胡亂吃了幾口幹糧後,躺在床上揉着酸痛的腿腳。
今天還行,一切順利。
鄭頌宜住的二樓,并不隔音,鄭頌宜聽着底下的嘈雜,心中生出一縷迷惘。
這一世甘心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嗎?
要一輩子戴着假面生活嗎?
鄭頌宜心中不免低落,這樣的境況,不去鬥和争,那便隻能逃。
可是一想到都城那些腌臢事,實在心累。
思來想去,又好像能接受這樣的現實了。
合着樓下的喧鬧聲,鄭頌宜很晚才堪堪入睡。
……
“鄭頌宜”
忽遠忽近的聲音進入耳中。
鄭頌宜忽地睜開眼,水聲、鐵鍊聲随之而來,心底的寒意驟然騰起,她不由顫抖起來,是水牢!
“誰!”鄭頌宜的聲音伴随的顫抖,帶着明顯的慌亂。
她眼前仍是一片混沌,奮力睜開眼,卻看到了陸淮習的身影。
鄭頌宜聽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響,他不是被自己殺死了嗎?
陸淮習緩慢的走近,胸口卻有個血窟窿,他神色晦暗不明,“你是不是想問,我不是已經被你殺死了嗎?”
他越走越近,鄭頌宜既震驚又害怕。
陸淮習冷笑,“那是前世的事了,這一世,你落入了我的手裡,這滋味如何?”
他最後的那幾個字仿佛是咬牙切齒,鄭頌宜身上開始劇烈的疼痛,渾身無法動彈,甚至難以呼吸。
就在快要窒息時,鄭頌宜忽然驚醒,窗外的熹微的晨光透過紙窗照進來,她喘着粗氣,心中有劫後餘生之感。
原來是夢
幸好,是夢。
鄭頌宜氣息漸漸平息,太陽穴卻隐隐做痛,她閉目揉着,想憑借大力,按壓住太陽穴的跳疼。
窗外透進的光漸漸亮起來,估摸着是卯時(五點)。
今日要趕的路遠,且有一半是山林路,得早些出發。鄭頌宜翻身起來,洗漱收拾一番後,繼續趕路。
女子的腳程到底比男子差些,昨日在茶肆見到的一些男子,比鄭頌宜晚出發卻趕上了她。
聽他們的談話,一行人都是往曲裡州去,說州屬的頤川好,要到那裡讨生活,還說新調往的官員處處為百姓着想。
鄭頌宜本想再細細聽着,奈何腳程不敵,慢慢落後了,最後隻得遠遠望着那行人的背影歎氣。
天色漸暗,路上的人越少了,偏偏這段路是林間路,聽着熟悉的夏日蟲鳴聲,心中也沒有那麼焦躁了。
大概還要走近一個時辰才到下一個歇腳點,盡管鄭頌宜已經很疲憊了,但還是盡量加快了步子。
鄭頌宜穿梭在林間路中,天空忽然轟隆作響,她心中一緊,若是下雨怕是又要耽誤了。
她快步走着,迎面走來了三五個穿着蓑衣的男子,面目難以看清。
擦肩而過時,鄭頌宜明顯感知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視,她低頭快步走着。
正當她以為無事發生,想松口氣時。身後那行人的腳步突然停下,繼而聽到他們轉身的聲音,其中一個人朝着鄭頌宜大喊了一聲,“喂。”
鄭頌宜假裝沒聽見,仍快步走着。
随即,身後傳來一陣戲谑的笑,他們開始向鄭頌宜的方向去。
忽地,其中一人運着輕功,咻地出現在鄭頌宜背後,男子的手大力搭上鄭頌宜的肩,力量之大,讓她一陣吃痛。
被那人強有力的禁锢在原處,剩下的四個蓑衣男子帶着不懷好意的笑繞到鄭頌宜面前,“外地人?”
鄭頌宜不說話,尋找動手的契機。
為首的蓑衣男子也不惱,撇頭道,“外地人自然不懂這裡的規矩。”
為首的男子抽出刀架在鄭頌宜的脖子上,兇狠道:“把錢财都交出來!”
原本按住她肩膀的蓑衣男松了手,走了幾步也來到了鄭頌宜面前。
鄭頌宜看着面前這幾個壯碩的莽夫,自己身上的錢财一共才四兩,恐怕填不滿他們的胃口。
她将之前準備好的裝滿石頭的錢袋子握在手裡,遞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