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帶着幾分雪息的靈力湧入心髒,在其即将停滞跳動前護住了最後一縷生機。
這股精純的靈力在曲河體内盤旋已久,其主人本意是予以護身之用。萬萬沒想到,這股靈力會在曲河心灰意冷,即将氣絕身亡之際,起到關鍵作用。
盡管心跳微弱,曲河仍是在混沌中被強力保留了一絲意識,眼睫忽的一顫。
靈力在心髒輕輕盤旋萦繞時,他恍惚間,竟覺細雪撲面,冷香盈鼻。仿若幕天席地,一片銀白,他與那霜白身影走在山階之上,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
曲河指尖泛白,握着邪卻劍柄的掌心已是鮮血淋漓。
鮮血浸透了邪卻劍柄,古樸花紋間隙被血填滿,透着幾分詭谲凄美。
忽然,邪卻劍身流光一閃,嗡鳴一聲。
無人察覺處,整個古樸劍身騰起不易察覺的淡淡黑霧,宛若黑炎灼燒。靠近劍柄處刻就的邪卻二字被灼烤得隐隐扭曲變形,似是在掙紮。
曲河握劍的指尖微顫,原本灰暗的眼眸裡漸漸有一絲微光凝聚閃爍。
“喂,小子,你還想赢嗎?”
漫天細雪飄落,曲河被困在冰天雪地裡,仰頭看着淡紅的天宇時,有一道低沉醇厚的女聲自遼遠天際傳來,這般問他。
赢?赢什麼?
曲河輕聲自言自語,滿面茫然。
“比試,仙宗大會的比試。你不是很想赢嗎?”
女聲回答他。
比試?
曲河微微歪着頭,努力地回憶着,神情看上去甚至艱難。
片刻後,他恍然大悟,而後低聲喃喃。
“我不是已經輸了嗎?”
“可我卻能幫你赢回來。隻要——你把身體交給我。”女聲自信又狂妄,又帶着一□□哄。
“赢……回來……”青年神情有些怅惘。
“沒錯。”女聲低沉又肯定,讓人無端地就相信她。
“你赢了,宗門裡的那些人就再不會小瞧你了。”
“沒人會說你廢物,也不會有人質疑你的能力。”
“你會奪得魁首,被萬人簇擁,他們會崇拜你,仰望你,以你唯首是瞻。”
聲音浩蕩,環繞不息,震人心魂。
曲河嘴唇微張,内心地動天搖。被那女聲蠱惑,他眸光漸漸發亮,好似真的看到了那般輝煌燦爛光景。
女聲循循善誘。
“你的掌門會以你為榮。”
“你的師尊也會以你為傲,把你當成他最得意的弟子,為你欣喜。”
曲河身軀一震。
女聲裡已帶了一絲笑意,“你看……”
她話音方落下,一道颀長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曲河面前的雪地上。
曲河愣愣看去,忽的一頓。
雪面晶瑩潔白,泛着雪光。一身霜白、不染凡俗的清冷男子長身獨立,靜靜看着他。向來淡漠無甚悲喜的臉上,嘴角上揚出一個明顯的幅度,露出一個真真切切的笑容。
曲河從沒見過師尊這般笑過,此時面前人這麼一笑,他竟覺得,那神祇般的面容有那麼幾分陌生。
師尊隻對他笑了這麼一下,便轉身,往遠處茫茫雪地走去。
細雪紛飛,遠處淡紅天際與雪原交界處,是一片朦胧灰暗的虛空。
那道身影便向那片虛空融去。
“師尊……”
曲河心中一動,張嘴喊出聲,拔步向那道背影追去。
“師尊……師尊……”
可那道身影漸去漸遠,再不回首。
他不是想追上那人,隻是想一直能望着那人的背影而已。
“怎麼樣,要跟我一起赢嗎?”
女聲慵懶開口,已是十拿九穩。
果不其然,曲河踉跄着停下腳步,垂下頭,木然着低聲喃喃。
“我要赢……我要赢……”
“我要赢……我不能輸……”
他擡手抱住頭,沉浸在自己的方寸之地中。
就這麼低低念着,念着念着,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帶上了一絲哽咽。
“我不能輸……”
“我不能輸……”
赢了才配當師尊的弟子,赢了才配當師尊的弟子……
赢了才配當……
在好似瀕死之人回光返照的短暫激昂之後,他聲音又漸漸弱了下來,仿佛不堪重負一般,腰越來越彎,直至跪倒在地。
晶瑩淚水一滴滴落下,滴落在冰雪之地,形成一個個深色的小圓點。
小圓點越來越密,越來越密,漸漸連成一片,形成一灘小水窪,映照出淡紅詭谲的天空。
倒影中,天空雲霧翻湧,逐漸猩紅。猩紅又逐漸加深,越來越厚重,直至變成了濃郁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