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資質低下的廢物到底是怎麼能入宗門,甚至還得了執夙仙尊的青眼的?”
“誰知道呢?有一個也就算了,如今竟又多了一個。”
“莫不是執夙仙尊就喜歡這樣的?”
“這長相,丢在宗内的弟子堆裡都瞧不見,有何特别之處?執夙仙尊欣賞他哪裡?”
“可兩人長了一樣的臉,難道還不能說明嗎?你要是也長成那般陰郁平凡的模樣,說不定也能進玉瑤峰了。”
“哈哈哈哈哈哈……”
比先前更大的哄笑聲響起,與對話内容一同清晰地傳進若敏和曲河的耳中。
遠處,若敏的身子一頓。
他沒有回頭,頭垂得更低了些,脊背僵直地離開了。
“哈哈哈,誰想要長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要長就該長成陸師兄這般,龍章鳳姿,一表人才……”
那弟子看着陸連之,說着恭維的話。
陸連之卻是垂眸沉吟着,一時竟是真的在思索改變容貌進玉瑤峰的可能性。
前幾日宗門内能參加仙宗大會的弟子名單公布出來,他并不在其中。
仙宗大會,三年舉辦一次,在各大宗門輪番舉行,是難得的各宗大能及天資出衆的弟子們共同彙聚之地。
這次還是在宗門榜首——萬陽宗舉辦。萬陽宗實力雄厚,靈氣充盈。宗門内龍樓鳳閣,輝煌繁華,恢弘壯麗,直逼人間皇宮。
想來舉辦的仙宗大會定是熱鬧非凡,盛大無比。
前幾次的仙宗大會陸連之都沒去成,如今他自認修為已到宗門衆外門弟子的上遊,自信滿滿地以為這次一定能得到一個名額。
然而還是在與其他弟子的比試中落敗,沒被選中。
掌門蔣平向來很重視仙宗大會。因代表宗門顔面,帶去參會的弟子都是精挑細選的,隻求精不求多。
因此去的名額是十分有限的。
各弟子為了能夠争取到這個機會,參會開闊眼界,在宗内比試中使出渾身解數,幾乎拼了命。
陸連之也拼了命,可終究還是比不過那些更拼命,更天資出衆的弟子。
心中的驕傲與自信碎了一地。
除了在大會中要參加比試的弟子,還有一衆随行觀摩的弟子。
他甚至連随行前去觀摩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饒是他們如此拼死拼活的比試,執夙仙尊的内門弟子卻可以直接去參會并代表宗門下場作戰。
陸連之向來自命不凡,總覺自己的修為遲早有一天會超越尹或月等人。資質較差的曲河,他便是更不放在眼裡。
之前多麼胸有成竹,如今便是多麼的失望憤怒,對曲河便越發妒火滔天。
憑什麼尹覺鈴能去,他就不能去!那個庸才修為比得過他嗎?憑什麼尹覺鈴能被執夙仙尊收為弟子,他就不能!
不甘痛恨萦繞于心,他心中郁悶不已,憋了一肚子的無名火,在今日遇到若敏後,對着那張臉,終于将其化為嘲諷奚落發洩了出來。
“陸師兄……”
有人喚了一聲。
陸連之一頓,回過神來,哂笑一聲,将腦中那個改換容貌的荒謬想法棄出腦海。
幾人繼續往前走去,又聊起關于若敏和尹惠舟的傳言,間或提起曲河,惡意揣測着三人之間的關系,時不時發出暧昧譏嘲的笑聲。
不遠處,一株粗壯大樹的陰影下,曲河握住劍柄的手用力到發顫,攥得極緊,緊到幾近痙攣。
耳邊一片尖銳的轟鳴,眼前也變得模糊。
曲河額角青筋跳動,呼吸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全身血氣彙聚着滾動着上湧,叫嚣着要爆發出來,爆發出來!
然而心卻不停地往下墜去,一直墜入冷寒無底的深淵。
曲河渾身僵硬地站着,在方才他們提到且暗嘲執夙仙尊的一瞬,他是真的想拔劍沖出去,與他們大鬥一場。
冷嘲暗諷他早已聽得足夠多,雖尚未學會釋然淡定應對,但已是習慣了忍耐。然而卻唯獨受不了聽到旁人對于自己崇拜敬仰的師尊的一絲調笑與羞辱。
沖動拉扯着他,将理智漸漸侵蝕。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沖出去,定在原地,忍了下來,直到那些刺耳的嬉笑聲遠去,再也聽不見。
出去與他們打一場又如何,歸根結底,他們要嘲笑的人,一直是自己罷了。
深深吐出一口氣,視野随之漸漸恢複了清晰,耳邊急促跳動的血管也安靜了下來。
周圍一片岑寂,深寒秋風拂過,惟聞樹梢枯葉簌簌作響。曲河靜靜立于樹下,一動不動,仿若一株枯木,瘦削身影看上去分外孤寂。方才還緊繃的雙手無力垂着,幾乎要握不住劍柄。
秋風掀起衣角,灌入衣内。風好似帶了一層寒露的濕意,沾染緊貼着肌膚,曲河恍惚覺得自己的身體都沉重了幾分。
他腦中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要跟蹤若敏的目的,默默地轉過身,緩緩向來時路走去。
為什麼呢?
曲河這樣問自己。
像他這般普通的一個人,師尊當初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要收他為徒呢?
方才沒有沖出去與那些人辯駁的原因,或許也是因為,他也有着和他們一樣的疑惑吧。
茫然恍惚地回到玉瑤峰,一步一步走到峰頂的澄水閣。推開房門,閣中一片空寂。
昨日那高不可攀的存在還與他一同澄水閣中,就算不見其人,但隻要知曉了其存在,仿佛略微凝神就能感受到其打坐時綿長的呼吸。雖時時惶恐,但内心也甚是充實。
如今,整個澄水閣卻隻剩了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