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朦胧白霧,曲河看到玉湖中心的玉台上,一道挺拔身影端坐其中。
烏發沾着幾點雪粒,一襲雪衣幾乎要融于白霧之中。
曲河腳步一頓,而後恭謹立于原地,躬身向湖中人行禮。
“師尊。”
湖中人身形分毫未動,亦沒有一絲回應。
曲河默然直起身,轉身離開。
他自去找一處僻靜處練劍,不在此打擾師尊。
“你去何處?”
還未走遠,身後便響起那熟悉的淡然的聲音。
曲河腳步一頓,面上一怔,有些訝異師尊竟會關心詢問他。
随後又想到可能是他臉上的魔紋有異,不便在宗門内随意走動,便轉身恭謹道:“回師尊,弟子去别處練劍。”
少頃,那淡然聲音應道。
“去吧,莫要走遠。”
“是。”
曲河心下了然,靜靜離開。
不管是出于監管防備,還是什麼别的原因,師尊尚關心他,便是幸事。
他尋了一處僻靜地,摒除雜念,專心練起了劍。
直到金烏西墜,才迎着凄涼的暮色回了澄水閣。
曲河首先往玉湖中央看去,湖水微微泛着漣漪,水紋映着即将消弭的金色霞光。
——玉台上空無人影。
雖早已想到會是這種情景,曲河心中也不禁感到一絲失望。
他還是期望着能再見師尊一眼。
或許本來沒期望,自來到澄水閣,師尊吩咐他不要讓他打攪之時,他就把自己當成了玉瑤峰頂的一草一木,一縷無聲息的微風或是默不作聲的一塊石頭,隻願不給師尊添麻煩。
即使同住澄水閣中,他也沒奢望過能見到師尊的尊容。
他本以為,下一次能光明正大求見師尊,是他修為提升,有所心得,需要向師尊請教之時。
可今早卻見到了。
見了一次,便想見第二次,心裡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幾分期待。
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修真界大能,他尊敬仰慕的師尊,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仙尊,他本能地渴望親近。
可偏偏他是那般愚鈍,不能繼承師尊的衣缽,愧為師尊的弟子。
思及此,曲河神情黯然,擡頭看向澄水閣二樓處。
木制樓閣清雅,精緻的檐角翹起。夕陽寒霜裡,一隻歸鳥掠過,鳴聲清脆,拖着長長的尾音,翅膀緩緩扇動兩下,顯出幾分寂寥。
曲河收回目光,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的房裡。
打坐一陣,調息好靈力,他脫了外衣,躺在床上,蓋被而眠。
……
“師尊,師尊,這是什麼?”
年幼的曲河拿着一株通體結霜的草,沿着石階噔噔噔跑上玉瑤峰巅,急促的腳步聲在山路上清晰回響。
他小小的身子繞過清澈平靜的玉湖,直直跑進門扇大開的澄水閣中。
“師尊——師尊——”
曲河身子跟随着目光在整個大堂中轉了一圈,沒見到人,便要往樓上跑。
正跑到木制樓梯的一半處,一道靈力流光閃過。
餘光倏然闖入一抹雪色,淡淡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何事?”
曲河蓦地收住往樓上跑的沖勁,眸光晶亮,扭頭看向那自一旁的屋子緩步走出的仙風道骨的身影。
“師尊!”
他轉身又從木梯上跑下來,來到這欺霜賽雪的仙人面前,擡起胳膊,将手中之物展示在對方眼前。
“師尊,這是什麼草?”
他修煉疲累,耐不住寂寞,在玉瑤峰山上四處遊逛,發現了這株外表奇特、頗為好看的草,就伸手拔了出來。
他不知這是什麼,便以此為由,跑上峰頂,詢問他這長相清俊的仙人師尊。
仙人垂眸看着曲河興奮通紅的小臉,又看了一眼那被緊握在手心的結霜的草,緩緩道:“這是宗門内的靈植,名喚雪泣,食之可助修士靜心修行。”
“可助修行?”
年幼的曲河澄澈雙眸登時發亮,将雪泣草拿到眼前,而後突然張口,咬住了一片葉子。
腮幫子鼓動着,嚼了沒兩下,便皺着臉将葉子吐了出來。
“好苦。”
仙尊垂眸看着他表情豐富的小臉,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動。
“靈植向來多用于煉丹,雪泣亦是。日後你上丹藥課,長老會教你。”
曲河乖巧地點了點頭,将雪泣收了起來,打算日後上課時再用。
自從知道靈植有助修行後,曲河閑暇時便開始滿山的跑,尋找各種靈植。
見到外形奇特或顔色豐富豔麗的,便統統摘下來,跑到玉瑤峰頂挨個詢問。
“師尊,這是什麼靈植?”
仙尊便一一告訴他。
偶爾冷淡的眉目間也會劃過幾分無奈,倒不是因為厭煩。而是……
“這隻是一株尋常的草。”
仙尊輕歎一聲,給一臉疑惑期待的曲河解釋道。
曲河尚分辨不清靈植和尋常草木的區别,隻是統統摘了回來。
待認識了一些靈植後,便專門采了些,輕車熟路地奔上玉瑤峰頂。
“師尊,送給你。”
曲河臉上尚沾着泥,虔誠地将一筐靈植奉給了面前的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