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做過惡事啊……我沒害過你啊……”尹覺鈴雙眸發紅,淚水不停流下來。
“求求你,饒了我吧……”
他哭得凄慘,姿态卑微,語氣甚是哀求。
曲河看着他,看着這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露出這副神情,心中五味雜陳。
他說的沒錯,他沒有害過自己。隻不過是長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而已。
雖然對方這般苦苦哀求自己,一副生死由他決定的模樣。但事實上,他沒想過要殺了他。
而且若是殺了對方的話,他的師弟們也會在心裡對他怨恨至極吧。
曲河溫和地扶着他被縛的身子自面前移開,對着尹師道躬身行了一禮。
“弟子聽從師尊處置。”
他神情淡然,面無異色——這便是表示不追究尹覺鈴以假亂真頂替自己的意思。
尹師道輕輕颔首,淡聲道:“那便将其逐出宗門。”
話落,尹或月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冷硬的地上。
“弟子懇請師尊,留下此妖。”
聞言,衆人臉上劃過幾分詫異。
唯有曲河對他為尹覺鈴求情之舉沒有感到出乎意料。
蔣平正欲松開的眉頭又皺緊了。
“或月賢侄,你這是何意啊?”葛木榆搖着扇子,唇角帶笑,“莫不是與這妖相處久了,師兄弟情深,不舍得分别了?”
“并非如此,事實上,弟子是為了惠舟師弟求情。”
“惠舟?”
葛木榆銀扇掩面,眸子向不知所措的尹惠舟看了過去。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随之看過去,便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沉沉将其裹住。
尹惠舟呼吸一窒,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驚恐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尹或月,看着對方的嘴角果不其然地勾起了一道微小譏諷的弧度。
蔣平沉聲問道:“尹或月,你說是為了尹惠舟,這是何意?”
冷汗霎時自全身冒了出來,尹惠舟渾身發顫,看着那譏诮的雙唇開合,瞳孔猛地一縮。
“惠舟師弟與這妖兩情相悅,已是結下了道侶契。惠舟師弟臉皮薄,不敢求情。可弟子實在不願看他們癡情眷侶被迫分開,故為他們讨個饒。”
聽到兩情相悅,衆人已是愣住,聽到道侶契三字,更是震驚。
葛木榆笑意僵住,臉上神情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尴尬。
蔣平臉色當即黑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且不說結道侶契前向來要先告知師尊和掌門。宗門内,亦是不推崇同性結契。
因修士結合生下的子女大多根骨亦佳,天資高于常人,可直接拜入宗門修煉,延續宗門道法。故而整個修真界向來都是奉行男女結契,陰陽交合,是為正道。
同性結契,一般極少,且因不符合陰陽之交,向來被人诟病。
蔣平沒想到自己面前就有一對,而且還這麼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隻覺一個好苗子走上了歪路,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臉色一時青白交加,越發的差。
想要訓斥幾句,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弟子,隻得沉聲問道:“尹惠舟,尹或月所言,可屬實?”
尹惠舟白着臉,飛快看了曲河一眼,接觸到那有些錯愕的眼神後,他匆匆收回目光,垂下眸,身子僵直地跪了下去。
他渾身冰涼,神情絕望,垂着頭一言不發。
雖是沒有明确回答,但這副樣子,顯然便是了。
蔣平重重呼出一口氣,唇角抿得極緊。
待欲讓尹師道這個師尊訓斥幾句,扭頭看去,卻見尹師道的目光仍是落在曲河身上,神色莫測,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也不再去猜測自己這個師弟的心思,神色威嚴,正欲開口訓斥。
尹或月卻再次開口,語氣铿锵,一臉真誠。
“求師尊成全師弟的一片癡心!”
蔣平一口氣堵在了喉嚨口。
尹師道眼睫微顫,淡淡看向跪着的尹或月和尹惠舟,道:“既是結了道侶契,那便留下吧。”
蔣平和葛木榆聞言一愣。非宗門中人是不許留在宗門的,他們沒想到向來恪守禮法的尹師道這次竟如此寬容,多了一絲往日罕見的人情味。
“覺鈴。”
尹師道開口輕喚。
曲河身子一頓,正欲躬身應答,身旁人卻早他一步出了聲。
“師尊……”
尹覺鈴哭得抽抽搭搭,屈膝跪下,一雙含水的眸子哀哀看着眼前不染纖塵的清冷仙人。
曲河黯然地垂下眼眸。
尹師道看向尹覺鈴,“你可有名字?”
“他們都喚我尹覺鈴。”
“尹覺鈴非你姓名。往後,你可用若敏二字。”
“尹若敏嗎?”
尹師道神情淡漠,“非我門下弟子,不可從尹姓。”
若敏有些失落地垂下了頭,眸中光芒散去。
少頃,他複又擡起頭。
“師尊,那我住在哪裡?”
“你原來住在何處,今後便繼續住在何處。”尹師道唇角微抿,周身隐隐散發出令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莫要喚我師尊,我并非你的師尊。”
若敏被靈壓壓迫地渾身發抖,如小雞啄米般快速點了點頭,心中一時害怕委屈無比,不知道為何方才對他還很溫柔的師尊為何突然這般冷漠。
“師尊……”尹原風猶豫着開口,“此妖原先住的……是大師兄的小院……若讓他繼續住,大師兄要住在哪裡?”
尹師道袖中修長雙手緊緊握了握,而後緩緩松開。
“尹覺鈴,暫住澄水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