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曲河死了,惠舟或月原風他們就不會懷疑他了,也不會不理他了。
月光找不到的黑暗角落處,他無力地坐在地上。
寒意自地底慢慢侵襲上來,将他纏繞住。
尹覺鈴發出輕輕的抽泣聲,但并沒有人理他。淚水幹涸在臉上,他冷得牙齒直打顫,蜷縮着身子,兩條胳膊抱緊了自己。
就這樣,一動不動到月上中天。
明亮的月光終于能夠照到他所在的角落,然而不多時,圓月被烏雲遮蓋住,整座破廟陷入更為濃郁的黑暗。
尹覺鈴擡頭看了看那正在打坐的幾人,悄悄地起身,無聲無息地逃出了破廟。
在他走後不久,一直仿若丢了魂的尹惠舟倏然睜開眼,一雙素來帶着笑意的眼眸閃過一抹凜然寒光,當即起身默默追了上去。
他前腳剛出破廟,尹或月亦睜開了雙眸,扭頭看着尹惠舟離開的方向,凝眉若有所思。
終于他還是起身,看了一眼挺直脊背坐着的曲河,放輕腳步追了出去。
待尹或月離開破廟,尹原風緩緩睜開了眼。
他沒有向廟門口看一眼,也不在乎那幾個悄悄離開的人,隻是拿起地上一個映着銀亮月輝的物什,緩緩來到曲河身邊,蹲下。
“大師兄……”尹原風輕喚了一聲。
曲河緊閉着雙眸,眼睫微顫,沒有理會。
見狀,尹原風神色黯然,又道:“你不想回荊門山宗嗎?”
曲河臉上肌肉一抽,倏然睜開了眼。
一雙眼眸無比地冷漠,帶着洶湧的恨意看着尹原風。
他當然想回荊門山宗,什麼時候都想!
可他卻不能回去!
他們亦都不願他回去!
尹原風被他這眼神刺痛,向來平淡木讷的臉上浮出幾分不忍和痛苦,在昏暗中顯得模糊。
“大師兄,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聲音低啞,帶着一絲懇求。擡手,緩緩靠近曲河的臉,擋住了那陌生尖銳的目光。
曲河愣住,随後便感到一個冰涼的物什貼上了他的臉。
——那是被尹或月摘掉的面具。
尹原風幫他撿回來,又幫他戴上了。
曲河還未回過神,身上的縛仙索又是一松——尹原風幫他解開了。
“大師兄,我不知你為何不想回荊門山宗,但既然你這麼不願,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曲河愣愣地看着他。
“大師兄,我相信你就是大師兄。那個冒牌貨,我會回宗禀告師伯,令師伯徹查此事,給你一個交待。”
尹原風看着那雙滿含月光的澄明雙眸,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拿出自己裝着靈丹法器的儲物囊,
“大師兄獨自在山下曆練,多加保重。”
曲河看着他那帶着一絲期待的眼眸,原本躁動不安的滿腔狠意忽然散去,隻剩下一片空茫。
他沒有收下,喉結微滾,糾結一陣,終究沒能說出個謝字。
最終隻是召出邪卻,踩上劍身,默默禦劍離去。
尹原風仰頭看着他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
直到那靈力流光消失在夜幕中,他仍是仰着頭,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看着。
曲河禦劍飛出很遠,确保不會被追上後,才禦劍落在黑黢黢的茂密山林間。
放出神識尋到一處山洞,曲河在外布了一道結界,而後藏身其中。潛心打坐積蓄山林間的天地靈氣。
尹或月是天啟國皇子,怕是會進宮找到他的所在之處。
謹慎起見,曲河便沒急着回宮,留在這山洞中清修了一段時日。
——
尹惠舟匆匆逃出破廟後,指尖凝聚靈力,飛快寫下幾個字。
字迹扭曲,化為靈鳥,振翅往夜空飛去。
然而還沒飛遠,便被呼嘯而來的長劍貫穿。
佩劍晝日帶着靈鳥重新回到主人手中,尹惠舟臉色發黑地将其取下。
靈鳥的靈力跟他同源,靈鳥在他手中,輕易便化成了文字。
“他沒死。”
隻有短短三字。
卻看得尹惠舟臉色陰沉,倏然握緊手心。
靈力破碎,而後化為幾縷消散。
“他是誰?”
他聲音低緩,帶着駭人的壓迫一步步逼近。
“惠舟……”
尹覺鈴聲音發顫,驚恐地睜大眼,一步步後退。
“誰沒死?”
尹惠舟面無表情,全無往日柔情蜜意。
再無可退,尹覺鈴紅腫的雙眸噙淚,鼓起勇氣,猛地撲到了面前人不再溫暖的懷中,像以前一般,送上了自己的雙|唇。
以前惠舟最喜歡他這樣,隻要他主動,就什麼都答應他,什麼都可以給他。
可如今的尹惠舟卻隻是厭惡地躲開了。
尹覺鈴眸中淚水滾滾而下,不敢相信他竟真的這麼狠心。
“你不願再跟我雙修了嗎?”
聞言,尹惠舟眸中怒意更甚,周身氣氛頓時冷寒刺骨。
“閉嘴!”
他擡手慢慢撫上了尹覺鈴的脖頸,猝然收緊。
冷風拂過,帶起一陣稀疏草木聲。
一片寂靜中,一聲冷笑倏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