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惠舟身子一頓,警覺地轉身。
一道人影靜靜站在身後,嘴角挂着譏嘲的冷笑,看着他們二人相擁。
尹或月沒想到,自己追出來,竟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心中有多麼震驚憤怒,表情便有多麼譏諷嘲弄。
怪不得……怪不得……
尹覺鈴從來不讓他碰,躲他如洪水猛獸,原來卻是在這上趕着獻身。
“我真是小瞧你們了。”
尹惠舟臉色煞白,倏然反應過來,将尹覺鈴推開了。
“二師兄,你誤會我了。我跟覺玲不是你想的那樣!”
尹或月神情全然不信,嘴角弧度越發冷戾,召出地火。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什麼樣,雙修的關系嗎?”
話落,不容尹惠舟再狡辯,手中長劍攜着滔天殺意刺了過去。
尹惠舟瞳孔一縮,匆忙召出晝日,與其交起了手。
兩人在這曠野上打了起來。
淩厲劍意破空,層層蕩開去。周圍草木不能幸免,草葉翻飛狂舞不止。
二人情緒皆激蕩不止,出手不似往日比試那般點到即止,打得分外激烈,仿若生死仇敵。
以往荊門山宗同輩弟子比試中,尹或月向來都是魁首,屢戰屢勝。
這次仍是。
許久,尹惠舟吐出一口血,手扶着劍,跪倒在地。
尹或月持劍立于地,雖神情矜傲,身上卻也已負傷多處,看上去分外狼狽。
待呼吸平穩後,他緩緩走近。看着垂首喘息的尹惠舟,冷嗤一聲,而後蓦然擡腳,狠狠一腳踹在肩上,将人踹倒在地。
緊接着在尹惠舟想要起身時,又是一腳踩住他鎖骨,腳尖轉動,碾得腳下骨骼咔咔作響。
尹惠舟額角青筋暴突,神情扭曲,仰頭又吐出了一口血。
“管渡,你不是最愛耍小聰明嗎?”
尹或月語氣滿是嘲弄,“待回到荊門山宗,尹覺鈴知道了真相,到時,你猜他會怎麼想你?”
尹惠舟掙紮的動作一頓。
尹或月移開腳,發自真心地笑出了聲。
被尹覺鈴欺騙時,他非常地憤怒以及不敢置信,撞破尹覺鈴和尹惠舟的苟且,更是怒火燒心。
但後來他卻感到一絲慶幸。
幸好,幸好那不是真正的尹覺鈴。
隻有這一點慶幸,以及對尹惠舟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嘲弄,才能沖淡他被欺騙的憤怒。
尹或月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情,抓起瑟縮在一旁的尹覺鈴,一步步走回了破廟中。
還好……
一切都應該來得及。
——
夜晚,西于國皇宮。
施易安端着自己親手做的月團,在房門外徘徊一陣,終于還是垂首走了進去。
今日是中秋,闡勒塞派人給她送了許多種月團,都是天啟國那邊的口味。
她過意不去,隻得親手做些月團送來給他。
房門大開着,剛一跨進門檻,迎面便撲來一陣暖意。
明明是冷月寒夜,屋内卻火光曜壁,熱得讓人渾身生汗。
面前一道高大健壯的人影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結有力,布滿汗水,正背對着她,手中舉着鐵錘,一下一下在燒的燙紅的長劍上敲着。
這裡闡勒塞自己的鍛造室,閑暇之事常來此處鍛造兵器。
施易安進來的腳步聲極輕,闡勒塞本以為是内侍,沒有理會。
待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人離開,不禁扭頭向後看去,便見施易安端着一團月團靜靜站在那兒,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
闡勒塞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自己,不禁一愣。
見她一直端着月團,怕她手酸,連忙停下手中之事,走上前想要接過。
剛走沒幾步,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上身赤|裸的模樣,停下腳步,轉身走到屏風後,用布巾擦去身上汗水,穿戴齊整後,才又重新走出來,鄭重将那盤月團接過。
施易安這才重新擡起頭,臉上不知因為屋中熱氣還是别的,紅暈一片。
面前人雖已穿好衣裳,但仍散發着某些特有的粗犷氣息,令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自她嫁來西于國後,面前人一直都對她相敬如賓,體貼有加,極為有禮,從沒強迫她做過任何事。
甚至連新婚之夜應行的周公之禮,見她害怕抗拒,他也沒強迫過她。
雖是睡在同一間房,他卻一直睡在榻上,沒因分房而讓她被宮裡人說過閑話。
所做種種,施易安終于知他當日在大殿上所發的誓并非一時興起。
“多謝。”
刻意放柔的低沉聲音自頭頂響起,施易安臉上更紅,嗫嚅道:“也多謝你送我的月團。”
闡勒塞低頭,腼腆一笑。
兩人一時無言。
有氣息在兩人之間緩緩流動,讓施易安心跳加快的同時又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心甯靜。
察覺到這一點後,她心中不禁一慌,眼睫微顫,道:“我先走了。”
聞言,闡勒塞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不舍,雙唇嗫嚅,似乎想說什麼,但卻隻能看着她向外走去。
在那道身影即将消失在門口時,梗在喉嚨的話終于脫口而出。
“長公主,月團合你的胃口嗎?”
施易安腳步頓住。
她沒有回頭,隻微微颔首,輕輕應了一聲。
月團的味道和她在宮裡吃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