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打掃屋子的内侍自曲河屋中匆匆走了出來。
施明言攔住他,問道:“曲大哥可有說什麼?”
内侍行了一禮,道:“曲修士央奴才去備熱水沐浴。”
心中陡然一震,不好的猜想在這一瞬被證實。
施明言神情空白,思緒似乎停滞了。
曲大哥起居向來儉樸,凡事大多親力親為,鮮少有使喚麻煩内侍的時候。
此番卻是忽然要人準備熱水沐浴,實屬異常。
那刺眼的暧|昧痕迹似乎還鮮明地呈現在眼前,施明言回過神來,正欲再問些什麼,卻發現面前早已沒了那内侍的身影。
原來他方才心不在焉地随意揮了一下手,那内侍已經離開了。
心中升騰起不知是什麼感覺,原本存了滿腹話語想要訴說,可如今那些沉甸甸壓在心裡的話,卻是不知不覺消散了。
施明言最後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屋中。
次日,施明華又來鬧,吵着嚷着要見曲河。
施明言親自出去見他,便見對方半邊臉腫起,一片青紫。
溫和地詢問是怎麼回事,施明華擡起下巴,滿不在乎道:“摔的!”
可那模樣明顯是被人打的。
宮中何人敢對堂堂太子殿下動手?
心中猜到是怎麼回事,施明言令内侍拿來化瘀的藥膏,嘴上說着關懷的話,唇角卻在不被人看到處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見施明言沒有讓自己進去的意思,施明華喊了幾聲便欲再次往裡闖。
施明言正要再次以曲河閉關清修為借口,便見對方身子忽然一頓,目光直直看向了他的身後。
回頭看去,曲河已是緩緩走了出來。
衣擺輕搖,一身式樣簡單的清素衣衫在曲河身上,被穿出了幾分出塵的味道。
曲河雙唇緊抿,目光銳利地看着施明華,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渾身上下都似乎散發着寒氣。
施明華與他對視一眼,渾身不禁一顫。明明曲河手裡并沒有東西,他卻感覺對方下一瞬就會拿劍把他狠狠刺死,令他血濺當場。
頓時便不敢再有上前纏鬧的念頭。
但卻仍是心有不甘。到嘴的鴨子還是飛了。
昨日他清醒過來,看着空蕩蕩的床榻,捂着腫起的臉,隻當曲河是将自己打暈跑了。
縱使是自己使了不光彩的手段,但施明華向來是無理也要占三分。不去想自己做了什麼,隻覺曲河動手打了他堂堂太子就是不對。
故而也不覺得難堪,今日又颠颠跑來尋人。
但看着那冷若冰霜的臉以及那陰沉的神色,終究是沒膽子厚着臉皮上前,隻能強做鎮定地擡着下巴,語氣有些不穩:“曲河,你該陪本太子練劍了。”
曲河臉色又黑了一分,倏然往前邁了一步。
施明華面上閃過幾絲俱色,往後退了一小步。
曲河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冷冷道:“太子殿下的劍法已臻化境,非在下所能企及,往後,不必再跟着在下習劍了。”
說完,他轉身,便如來時般,無聲無息地飛快走了回去。
留下施明華愣在原地。
話已至此,往後幾日,施明華果然沒再來打擾。
曲河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間裡,而後終于收到了從荊門山而來的師叔的傳信靈鳥。
在此前的閉關時,因為實在懷疑施明華的身份,他又用靈力寫了一封信,将施明華身上的異處詳盡說了。
但思索過後,最終沒在信中告知那人是施明華,隻道是偶然碰到的一人。
而後便将傳信靈鳥送出了窗外。
這隻靈鳥飛去後,師叔的回信很快就來了。
流光溢彩的青色靈鳥停在他手背上,清啼一聲,随即便散作了幾行字。
其中内容先說了施明華身上異狀之事,解釋道或是荊門山宗的長老附于人身曆劫,不必過于驚訝防備,反而因身為同宗之人,若有機會,要多加親近,求其指點……
讀到這裡時,曲河一愣,沒想到那人竟真是荊門宗的人。
雖是同宗,但要說親近,一想到施明華那張臉和那人冷漠淡然的神态,渾身上下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想來那位宗中前輩潛心曆劫,應是不願他以讨教為由,前去打擾。
更何況他們上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實在太過尴尬難堪,對方應是更不願再見自己。
思及此,曲河臉色羞惱似的漲紅,直紅到了脖子根。
深吸一口氣,繼續看信上的内容。直到最後一句,師叔才回答了他上一封信的問題。
“執夙仙尊尚在閉關中。”
仿佛有一陣夾着細雪的冷風倏然吹過,曲河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忽然散去了。
——
不知不覺又是幾日過去。
幾片枯黃葉子自枝頭悄無聲息掉落,飄飄然落于地面。
曲河在屋外隐隐傳來的刷刷掃地聲中睜開眼,結束打坐修煉,而後緩緩向房門走去。
不遠處,一道腳步聲亦正朝這裡走來。
一道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下一瞬,曲河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