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一聞言，湊上前。

照片裡，季少虞的确在哭鼻子，但站在聖壇上的新郎卻不是簡淮州，而是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

疑惑從眼中一閃而過，僅有1秒的蹙眉也被季月看在眼裡，很快，她笑道：“哎呀，記性真不好了，這是我第二任丈夫，這張才是。”

瞬間，淩一明白了什麼。

季月絕不是會跟他分享自己婚禮照片的關系，除非她這麼做是為了确認自己是否認識簡淮州。他和簡淮州隻見過一次，也僅有可能在紐約見過。

難道，她已經知道小魚當時去紐約找自己了嗎？

淩一大腦快速思考，電光石火間，出口道：“我之前在MSNBC上見過簡律師針對共和黨移民限制的報道，言辭犀利，一針見血，但沒想到他居然是季總的丈夫。”

“前夫。”季月向後靠去，“離婚很多年了。”

不知道是提起了簡淮州，還是季月對他的回答滿意，沒再問什麼，讓他去酒店好好休息。

季月的确懷疑季少虞是不是偷偷去了紐約。

畢竟，那時淩一就在紐約參加比賽，并且從那兒回來後，季少虞頭一次頂撞了她，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

可淩一的回答沒有錯處，眼中的疑惑也可以理解成是與在電視新聞上見到的簡淮州不同。

其實，還是更簡單的确認方式。

季月扭頭看着桌面上的手機，拿起點開簡淮州的電話号碼，手指懸在上面良久，最後還是沒能撥通。

她轉而問起助理：“你确定，少虞的頭像是在紐約大學宿舍門口嗎？”

“是的老闆，我在NYC商學院念完了本科和MBA，就住在Palladium.我弟弟現在也在那裡念書，發的照片裡也有那隻英短。”

助理一口氣說完，生怕哪個詞惹惱了季月，讓他現在就飛過去把剛滿六個月的乳色小英短給帶回來，當面确認「嫌疑人」。

不料，季月沉默片刻，扶住額頭，揮揮手讓她下去了。

季少虞如果隻是去看朋友比賽，完全沒有必要瞞着她，所以，為什麼要瞞着她？

晚上，她給季少虞打去電話。

“寶寶，姐姐的頭很疼，你陪姐姐說會兒話吧。”

那邊的人慌了神，問她嚴不嚴重，有沒有吃藥，有沒看醫生？

季月笑了笑，按了免提，将手機放在耳邊，讓他講講他們在漢普頓過的第一個夏天。

季少虞給淩一屏幕對面的淩一做了口型，讓他早點睡。見視頻挂斷後，他便也跟着躺了下來，跟季月說起小時候的事。

“……當時舅媽不讓我遊泳，剛好，江叔叔他們就在隔壁，我就去找好好玩。江哥好像不喜歡我去找好好，一直給我塞東西吃，讓我趕緊回去，江好那時候就很能哭，哭着哭着，江哥就心軟了……”

說了很久，季少虞以為季月睡着了，叫了兩聲姐姐，準備挂電話——

“江好現在也長大了，你也是。”季月忽然開口，“江亦奇舍不得他弟弟長大，不讓他去茱莉亞學院。我好像也是。”

季少虞慢慢坐起身，在黑暗裡思考着季月話中的意思。

“你長大了，變成不是姐姐期待中的樣子，該這麼辦？”

“不管我變成什麼樣，都是你的弟弟。”

季月沒說話。

片刻後，季少虞聽着自己的心跳，問她：“姐姐，如果我真的無法成為你期待中的樣子，我還是你的弟弟嗎？”

他以為，自己能聽見「是」或「不是」的答案，卻不想季月的回答讓他更加不知所措。

“不會，你不會這樣。”季月說，“你是我們家族的未來。”

……

第二天，淩一要下去看裝置。

按照安全防護流程，需要穿戴鉛防護服，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外邊。

季月走到淩一昨天下意識瞥向的黑色雙肩包前，拉開拉鍊，面無表情地倒出了所有東西：筆記本電腦、薄荷糖、兩部手機、車鑰匙、紙巾……沒有她想找的東西。

最後，她将目光鎖定在淩一挂在牆上的外套。

她檢查了兩個口袋，最後将手伸進貼身的内側口袋中，摸到了什麼。

季月閉了閉眼，祈禱着千萬不要是——

百達翡麗5207P

季少虞父親邵風的手表。

這一瞬間，季月隻覺得喉嚨被人死死掐住，呼吸短而急促，射入過多的二氧化碳，頭暈到意識開始模糊。

腳下的十二厘米高跟鞋在此刻成了懸崖，讓她重重跌落，怎麼也站不起來。

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錯了，手表怎麼可能在淩一身上……他們隻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不會送父親的遺物，絕對不可能。

季月站起身，重新拿起手表，試圖找到支撐她最後信念的證據，可隻找到了表盤後的刻字。

這一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沈回接到季月電話，立即往國内趕。

脫下大衣，他停在地毯邊緣，緩緩開口：“決賽就在五月，少虞這段時間不能分心。”

季月沒看他，雙眼愣愣地盯着壁爐裡跳動的火苗。

“阿回，當初你和池意在一起，我什麼都沒說。因為你是成年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他呢？”

沈回摘下手套：“少虞二十歲了，他也是成年人。”

“呵，這話你自己信嗎？”

沈回覺得這個問題無解。從小到大家裡一直對季少虞保護過度，怕他曬太陽、怕他被蟲咬，怕他碰到什麼就會過敏窒息，讓他失去了太多成長機會。

而現在，卻在質疑他為什麼到了二十歲還是孩子。

可這些話沈回現在不能說，季月狀态不好。

沈回繼續道：“你現在也隻是猜測。我們不能因為捕風捉影就去打擾他的比賽，拿冠軍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等他比賽結束，我們再和他好好談談。”

不知是哪個字眼刺激到了季月，她拔下針頭，跑去拿來包。

“等他比賽結束？”季月将檔案袋裡的文件扯了出來，“我們的好弟弟就要轉去江大，跟那個窮小子雙宿雙飛了！”

紙頁翻飛，落滿沈回全身。

他也沒想到，季少虞膽子這麼大。

沈回捏着轉學申請表，想了半天，吐出一句話：“你說的，他還是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