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整夜，京港被清刷洗淨，天空湛藍無比。
清晨，季少虞坐在副駕駛補覺。
“昨晚沒睡好？”鄧東看了眼他剛換完紗布的傷口，“還疼嗎？”
不疼，能忍得住。他搖搖頭，連止疼藥都沒吃。
隻是沒睡好，誰讓依依一直在問他那五個字：是認真的嗎？季少虞從剛開始的面紅耳赤，到暴跳如雷，最後選擇裝死。他沒跟鄧東說實話，隻說擔心季月找來學校。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鄧東看着倒車影像，側方停車，“你姐吃你還得扒層衣服呢，那點功夫，程浪已經把你扛起來跑了。下車。”
季少虞看着摔門下車的人有些意外，解開安全帶，跟上鄧東。
“東哥，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
鄧東如鲠在喉，他已經盡力在壓制情緒。
是的，他的确在生氣。
不是因為淩一周末時時刻刻黏在季少虞身邊，而是淩一昨晚打來電話時的焦急，近乎懇求的語氣，懇求他開車去接季少虞。
他覺得淩一未免太看輕他。
就算季少虞不喜歡他，就算季少虞選擇和淩一在一起，他們都是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在知道季少虞被困在野外，還無動于衷。他又不是渾球。
鄧東搖搖頭沒說話。
這時，他看見了停在一旁的勞斯萊斯。他認了出來，那是季家的車。
“小魚，你姐。”
“嗯。”季少虞目不斜視，卻緊張得直咽喉嚨，“别看，裝沒看見，走！”
既然已經「離家出走」，自然做好了會被抓包的準備。對此，他的策略依舊是裝死。
身旁的鄧東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但季少虞卻說：
“你不是說今早集訓，中午還得跟江大那邊開會商量第一輪小組賽嗎？下午，下午我再找她。”
鄧東也沒再勸，畢竟現在隊友們都看見了負傷的季少虞，全都湧了上來。
“卧槽！
“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小魚，你怎麼搞得啊？縫針了嗎？”
這裡面數程浪的反應最大，抓着他肩膀就問：“是不是你跟淩一走後他欺負你了！他在哪兒？！看我不揍他！”
季少虞被晃得頭暈，說：“他回江城了。”
昨晚淩一給他發了消息，隻是說走得急，沒有來得及跟他講。
季少虞被這冷淡的态度氣得在床上打了套空氣拳，準備質問，依依電話就打了過來，還是那五個字：“是認真的嗎？”
吓得他連忙把手機丢了。
“雖然真跟淩一沒有關系……”季少虞拍拍程浪腦袋以示安慰，“但我很支持你下次碰面揍他。”
鬧哄哄的更衣室，終于在季少虞找了個摔倒的借口後，才得以安靜。
【xY：傷口别碰到汗。】
【xY：訓練強度太大容易裂開，一定要小心。】
季少虞笑了笑，答應了會注意。
【xY：早上繃帶換了嗎？】
【小魚：換了】
【xY：嗯，我看看。】
季少虞沒明白紗布有什麼好看的，但還是舉起手機，朝右偏了偏臉，拍下自拍。
【小魚：這個能看出來什麼嗎？】
【xY：看不出來。】
【小魚：？】
【xY：隻是想看看你。^_^】
季少虞感覺被耍了，按着語音鍵就準備——
【xY：所以，昨晚那些話，是認真的嗎？】
——取消。
程浪看着季少虞丢下手機、紅着耳朵跑了出去，扭頭問鄧東：
“啥情況啊？”
鄧東收回眼，搖搖頭：“别管那麼多，快弄好，準備訓練。”
時間還早，風吹着還算舒服。
季少虞剛開始覺得沒事兒，但随着太陽越來越大，體能消耗也起來，臉頰的傷口越來越疼。
練完對抗，所有人都累趴在了地上，他也不例外。
“疼疼疼！”
季少虞坐在草坪上，捂着臉，直到隊醫趕來掀開紗布，給他重新消毒。
“這傷口太新了，稍微運動就會裂開。”
“給我換那種縫合繃帶吧，把它給固定住。”季少虞不想休息。
“那得等會兒，我們去醫務室……”
“你好。”一個穿西裝男跑了過來，“這是少爺的醫療箱，需要的東西都在裡面。我們小姐認為球場細菌多，最好回……”
“不用了！”季少虞打斷，“現在就弄。”
隊醫被弄得有些懵，但還是按照季少虞說的，連忙給他換了繃帶。
站起身，他發現季月的車不知什麼時候，停在了跑道上。
“那誰啊？怎麼把車開進球場了？”
“就是，學校保安呢？怎麼就把人放進來了！”
這時，勞斯萊斯的後座窗戶緩緩降下，露出了季月戴着黑超的冷臉。
集體噤聲，紛紛看向季少虞。
目光中心的人依舊裝作沒看見，爬起來、撿球，哼哧哼哧地練盤帶去了。
程浪見着季月，還傻乎乎地喊他：
“小魚，你姐！”
季少虞想要沖過去捂住他的嘴，但他隻能繼續往前跑，離季月越遠越好。
程浪撓撓頭，拿上昨天季月落他那兒的墨鏡，朝着豪車跑去——
車窗無聲地升了上去。
程浪：……
車開走了。
程浪：？
“小魚，你怎麼不搭理你姐啊？”
程浪很不解，昨兒不是挺好的嗎？
怎麼今天，淩一走了，漂亮姐姐不理了，臉上還挂了彩……
“啊！”程浪一拍大腿，“不會是淩一喜歡上了姐姐，你不允許，于是跟他大打出手，結果姐姐也看重了淩一，二打一，你就……诶诶诶！小魚！”
鄧東拍了拍他的臉：“寫小說吧啊，去寫小說吧。”說完，去追被氣走的季少虞。
早上訓練結束。
季少虞不太敢出校門，生怕季月在校門口逮他。
要逮你早逮了，還用等你出校門？
鄧東還是沒說出口，讓家裡人把午餐送到了學校。沒辦法，季少虞能吃的東西太少，吃外邊的飯菜，稍不注意就得躺地上。
他們仨一塊兒吃了飯。
席間，季少虞看了回手機，耳尖又紅了，趕忙放下，再也沒碰過。
這已經是第二回了，程浪覺得奇怪，湊到鄧東耳邊：
“小魚是不是又談戀愛了啊？”
好不容易接受這事兒的鄧東，被程浪問得沒了脾氣：
“……你能别老問我嗎？”
程浪哦了聲，若有所思。
“也是，你也不知道。诶，小魚——”程浪夾了塊排骨，“你是不是談戀愛啦？”
季少虞：……
鄧東：？
嗡嗡！
【xY：是認真的嗎？】
季少虞放下筷子，拿起手機，面色平靜地走出辦公室。幾秒後，走廊裡傳來了他的怒吼——
“問問問！就知道問！再問，我現在就過去揍你！”
程浪傻眼了，咽了咽口水：“我，我就問了一次啊？”
鄧東沒理他，送了他兩個字：
“活該。”
-
【視頻連線中……】
教練辦公室，鄧東和季少虞坐在袁教練兩側，等待江大那邊的聯系。
剛吃完飯有點打瞌睡，季少虞支着臉，閉目養神。
“常教練，午好。”
“喲，你們還比我們先打過來，你好呀袁教練。”常理的臉出現在電腦屏幕上，跟鄧東打過招呼，看向季少虞，“怎麼沒精打采的，等我過來，高低再拉練你幾天。”
季少虞坐直了身，擡手跟人問好。
常理這才看見他臉上的傷，皺着眉，扭頭問淩一：“你不是說他傷得不重嗎？怎麼那麼大塊繃帶。”
聞言，季少虞看向淩一。
淩一沒看他，對着常理回道：“他早上參加訓練，推測應該不嚴重。”
季少虞的目光多了幾絲懷疑。
他今天都沒跟淩一聯系過，他怎麼知道自己參加了訓練？
“好了，也沒什麼，年輕人受點傷不算什麼。來我們說說啊，和雍城的比賽安排……”
常理開始問什麼時候去雍城集合，袁教練加入了讨論。他們身旁的兩支隊伍的正副隊長都沒插嘴，安靜地聽着。
季少虞還在盯着淩一，後者卻低下頭，拿出了手機。
嗡！
季少虞的手機響了。
【淩一：依依發消息告訴我的。】
【淩一：還讓我去雍城給你帶點東西。】
季少虞沒回了，他還是有點生淩一的氣，不想理他。
季少虞雙手環胸，昂起下巴，盯着常理看，就是不看淩一。
“……我覺得還是得提前集合，不然根本沒時間訓練……”滔滔不絕的常理，被季少虞盯得有些不自然，心想：這小子可憐巴巴的樣子，是不是在怨我沒關心他啊？
常理清了清嗓子，話鋒一轉：“小子，你那個臉怎麼弄的啊？”
“沒啥，我就是……”季少虞看了眼坐在常理身邊的淩一，停頓幾秒，“摔了一跤。”
果不其然，淩一擡起了眼皮。
季少虞連忙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
【小魚：不準說出去】
【淩一：嗯，不會告訴别人的。】
季少虞癟癟嘴，繼續聽起常理這不符常理的關心和唠叨。
淩一見他嘴角還是沒消息，準備逗逗他：
【淩一：是認真的嗎？】
發完那刻，淩一坐直了身體，意識到自己發錯号了。想要撤回，但季少虞顯然已經看見了，在屏幕裡猛地擡頭看他。
季少虞心跳得厲害，那五個字纏了他一整天，看見淩一頭像旁彈出這幾個字，更是令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二人就這麼在天南地北的兩端，隔着屏幕對視着，淩一率先移開眼。
【淩一：真的不告訴他們嗎？】
常理：“那你最近多注意，别把傷口給弄崩咯……”
季少虞：“廢話！”
在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口出狂言的季少虞。
常理難以置信地指着季少虞，詢問身旁的淩一：“這小子現在這麼嚣張嗎？”
“教練對不起！”季少虞回過神，趕忙起身擺手解釋，“我不是說你，真不是！謝謝關心，我一定注意！”
道完歉，他坐了回去，瞪向淩一。
淩一的頭偏向一邊，看不清表情，卻能發現嘴角微微上揚。
氣得想揍人。
教練們确定了這周三在雍城彙合的時間，争論起了食宿安排。
袁教練：“贊助商已經講過，會全權負責外出經費，為什麼還要住雍城理工的宿舍？”
“袁教練，你直接說這小子家裡不放心他算了。”常理靠在椅子上，抛着足球玩，“我就是不想他們過得太舒坦，踢球又不是旅遊，住什麼酒店？”
“可是，小魚的身體如果住進……”
得了，又因為自己吵了起來。
季少虞長長出了口氣，向後靠去。
淩一擡了擡眼皮，看着季少虞被抓紅的手背，又将目光移到他的垂下的睫毛。
【xY：小魚，下午還要訓練嗎？】
季少虞點開看了眼，沒回。
淩一眉心微動，手指在桌下繼續動起來。
【xY：小魚是生我的氣了嗎？】
季少虞微微坐直了身體，但還是沒回。
淩一盯着對話框，摸了摸眉骨，似乎在解一道難解的物理題。
【xY：你罵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