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我有些渴了,你去廚房倒一壺茶來。”
知月不疑有她,提着茶壺出了院子。
沈聽宜這才将手裡的那揉皺且浸了汗水的紙輕輕打開,上頭卻隻有四個字:“亥時,梧桐。”
這是何意?
誰要見她嗎?
沈聽宜正想着,忽然抿了抿唇,将紙張撕碎,扔進了紙簍裡。
這沈府,還有誰會想見她卻要用紙傳遞消息呢?
唯有叢钰,她的生母。
想到叢钰,沈聽宜便有些心底發酸。
她自幼被趙錦書安排的嬷嬷照顧着,與叢钰沒有過接觸,一直以為自己的生母不在人世。後來她長大些,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叢钰。
每年的家宴上,她幾乎見不到叢钰,私下裡,叢钰也不與她來往。十五年來,她與叢钰見面和說話的次數寥寥無幾,仿佛斷絕了母女關系一般。
她怨恨過,困惑過,直到重生後,她才看清了叢钰的處境,才知道叢钰為何這樣疏遠她。
也因此,她在表面上對趙錦書愈發恭敬。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此生見不到叢钰的準備,沒想到,叢钰竟能主動找到她。
沈聽宜扶着桌角,手指隐隐發顫,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心不在焉地過完一下午,晚膳沒用上幾口,她便借口困倦歇息了。
知月以為她即将進宮,身子有些不适宜,頗是擔憂地問:“小姐,您這一天都沒吃上幾口,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請大夫來瞧瞧?”
“無事,隻是今日起的早了些,有些乏了,知月,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還有些瑣事要做,早些歇息。”
沈聽宜打發知月離開後,便坐在床邊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響了窗子,聲音很輕,似乎怕驚動了旁人。
沈聽宜收回發散的思維,攏了攏衣袖和鬓發,開了門。
月光皎潔,微弱的光影下,勉強能看見兩個人,稍稍靠前的人見了她福了福身,後頭那位卻沒有動作。
沈聽宜一下子弄清了兩人的身份。
“見過二小姐。”
婢女行禮後退了兩步,扶着叢钰,沒有了言語。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隔着一段距離站着一動不動。
晚風沁來絲絲涼意,也卷起了一片裙角。
叢钰捂着嘴巴,身形微晃,似乎有些不适。
沈聽宜默默地讓開了路,請她們進屋。
“先進來吧。”
叢钰還是沒動,不知在等什麼。
沈聽宜努力壓抑着複雜的情緒,開口喚了她:“阿娘。”
她的聲音很輕,很快便被風吹散開了。
叢钰大抵是聽到了,終于肯進屋子了。
沈聽宜關上門,背對着叢钰,輕聲問:“阿娘找我有何事?”
“阿娘”這稱呼一旦喊出口,後面再喊,便輕松了許多。
她看不見叢钰的表情,隻聽到了她的聲音,“聽宜,是我對不住你。”
叢钰忏悔着:“是阿娘對不住你。”
沈聽宜搭着門的手指微顫,靜靜地聽她訴說着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