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來,她每每回憶起這些,心中總是悲痛不已。可是現在,她心中竟沒有一絲難過的情緒了。
“聽宜,你可聽明白了?”
沈媛熙已經習慣了身居高位,哪怕語氣再輕柔,可她仍然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施舍與憐憫。
沈聽宜佯作大驚失色,配合着她問:“娘娘,臣女知道錯了。您告訴臣女,臣女現在該怎麼辦?”
“本宮不知道。”沈媛熙眉心皺起,“這件事皇後自會查清,你就好好待在這裡,暫時别出宮了,哪兒也不準去,給本宮好好反省反省。”
沈聽宜明亮的雙眸暗淡了些,“是,臣女記得了。”
窗外突然灌進來一陣冷風,沈媛熙扶着桌案,咳了好幾聲。
沈聽宜見她脆弱的樣子,眼眸微微動了動,勤快地将窗棂合上,不漏一絲縫隙。
“娘娘,您都病了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好,看來章院使的醫術也不過如此嘛。”
沈媛熙止了咳,暗鴉的眸色裡暈染着淺淺責怪,“聽宜,不可口無遮攔。”
绯袖立在一旁,也道:“娘娘,二小姐說得倒也沒錯,您病了這麼久都沒好,可不就是太醫醫術不精麼?”
沈聽宜一臉贊同,“娘娘,绯袖姑姑說得對啊,臣女常聽母親提起娘娘,說娘娘從前在府中染上風寒,不出兩日便好了,可進了宮後,娘娘卻常常身體抱恙。臣女瞧着,恐怕是這兒風水不好——”
“住口!”
沈媛熙聲線冷下來,“你到底是沈家的姑娘,便是見識淺薄,也該知道在皇宮裡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能說。都是要入宮的人了,若是再這般莽撞,日後得罪了人,你該如何?”
沈聽宜畏懼得聲音有些發顫:“娘娘,您可是榮妃娘娘,有娘娘的庇佑,旁人不敢對臣女如何的。”
眼見沈媛熙眉頭下皺,沈聽宜趕緊拉了拉绯袖的袖子,露出一個央求的表情。
绯袖對她點點頭,當即揚起了笑,出聲勸沈媛熙:“娘娘,二小姐年歲尚小,還需要您的教導。在宮裡面,有您護着,二小姐自當随意些。”
沈媛熙偏頭觑了沈聽宜一眼,見她眼眸濕潤,如小鹿般水靈,雙手不停地攪動着手中的帕子,似是在極力隐藏着心中的膽怯。
終是歎息道:“罷了,等你入宮了,本宮再好好教你。”
沈聽宜低下頭,怯聲應了。
稍坐了片刻,有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走進來,一臉驚懼,“娘娘,荷花池邊發現了一名溺水的宮女,據說,從前是伺候過淑妃的。”
沈媛熙眸光微深,“是誰發現的?”
太監顫着聲回答:“是明妃,旁的奴才也不知道,隻是這事已經驚動了皇後,皇後殿下下了口谕,讓娘娘您前去鳳儀宮。”
自三月初病後,承樂帝便下旨讓她在長樂宮安心養病,皇後也免了她的請安。
沈媛熙緊抿着唇,望向沈聽宜,“聽宜,你也陪着本宮去鳳儀宮瞧瞧。”
宮裡規矩,正三品婕妤及上可坐步辇,有采仗,正二品妃位及上有儀仗。
沈媛熙從銅鍍金頂的轎子下走下來,由绯袖扶着走進了鳳儀宮。沈聽宜則落後兩步,一直低着頭,宛如一個宮女。
沈媛熙來得很遲,進入殿内時皇後已經端坐在上首,而明妃坐在左邊第二位,其餘主位嫔妃則依次坐在下面。
“妾身給皇後請安。”
殿中嫔妃們皆起身行禮:“請榮妃娘娘安。”
皇後略一擡手,“免禮,賜座。”
沈媛熙與明妃互相見了禮後,坐到左邊第一個位置上,淺淺咳嗽了兩聲,才喚起了其餘嫔妃,“不必多禮。”
沈聽宜悄悄掃了一眼,發現除了貞妃,主位娘娘們都來了。
皇後掃了眼衆人,神情嚴肅,語氣沉重:“想必你們都已經聽說了,昨兒司藥局的閑雲死在了衍慶宮,貞妃也因此動了胎氣。今日,明妃又在荷花池發現了一名溺亡的宮女。”
“陛下讓本宮将你們召來,是想問問,這幾日可有人曾見過閑雲?”
大陵皇宮後廷内設女官六局二十四司,管理宮廷事務。
閑雲是尚食局的司藥,掌醫方、藥物,品秩正六品。
後宮嫔妃常與女官女史們接觸,再加上閑雲的特殊身份,各宮嫔妃們基本上都認得。
明妃率先開了口:“回殿下,妾身前幾日路過禦花園時見過一次閑雲。”
衆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沈聽宜站在沈媛熙的身後,也看向了明妃。
明妃正值雙十年華,一身黛藍色雲錦宮裝在一衆鮮豔俏麗的嫔妃中顯得格外端莊典雅。
她嗓音輕柔:“當時閑雲撞到了妾身,妾身見她神情焦躁,便問了句,閑雲隻說淑妃忌日要到了,她有些傷感。妾身當時并未多想,現在細細想來,這事恐怕與已故淑妃有關。”
沈聽宜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發現明妃在提到淑妃時,在座的嫔妃臉上的神情或多或少夾雜着驚詫。
淑妃……
皇後的手指搭在淺青色的瓷杯上,神色有些怪異,“閑雲說得是淑妃忌日快到了?明妃,你确定沒聽錯?”
明妃一愣,看了眼身後的婢女,最終點點頭,回道:“是,妾身和宮女都聽得清清楚楚。”
皇後盯着她片刻,聲音驟然揚起:“可淑妃的忌日是十一月。”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