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袖見狀,忍不住開口:“奴婢活了二十多年,在宮裡頭還從未見過像二小姐長得這樣标緻的姑娘。”
說出這話後,她突然有些擔憂自家娘娘的算盤會不會落空。
像二小姐這樣年紀,看着還未長開,眉眼便已十分動人,她都有些憐惜。何況,聖上今日待二小姐的态度,已是讓人捉摸不透。
若到時候,聖上真對二小姐上了心又該如何?娘娘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搖了搖頭,趕緊将腦子裡這些想法抛開。
不論如何,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沈聽宜眉頭稍擡,并不接話。
她容貌标緻?這一點倒是不可否認。
從前接近她、捧着她的人,說的最多的就是誇她的容貌。
若沒有這份容貌,前世以她那冷臉相待的帝王又如何願意給予她幾分薄寵呢?
看着绯袖失神的模樣,她淺淺一笑。
隻是绯袖,你以為今日的救命之恩來日該如何報答我呢?
*
沈聽宜被安排在長樂宮的一個偏殿裡,绯袖還派了一位宮女伺候她。
地上的香爐裡焚了香,整個殿内,都散發着好聞的香氣。她不由地将目光轉向了那張挂了簾帳的大床。
前世,她就是在這裡失了身的……
沈聽宜眸光微深,轉頭看向宮女,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不知姑娘叫什麼名字?”
宮女俯身:“奴婢賤名汝絮,二小姐喚奴婢賤名即可。”
“汝絮,名字真好聽。”沈聽宜止住她的動作,細聲細氣:“近日要勞煩你了。”
“二小姐言重了,這是奴婢的本分。”汝絮受寵若驚,“用膳的時辰要到了,二小姐且等一等,奴婢去禦膳房走一趟。”
“好。”
目送汝絮離開,沈聽宜扶住軟塌才穩住了身形。
閉了閉眼,直到現在,她才覺得自己真正重活了一次。
汝絮,她怎麼會忘記她呢?
若不是她,她怎麼會進入冷宮?
承樂三年三月十八,她入宮拜見嫡姐沈媛熙,而後卻遭人暗算,失身于承樂帝聞褚。
在沈媛熙的挑撥下,她怨恨聞褚,面對聞褚時從來沒有好臉色——因為進宮前,她已定親。
即便如此,一年多的時間,她還是從貴人升到了貴嫔,離一宮主位僅有一步之遙。
在宮中謠傳她要晉封婕妤的那段時日,有一天,一封無名信遞交到了皇後的宮女手中,上頭是告發她謀害皇嗣的話。
為了自證清白,她被迫同意搜宮。然而,皇後卻從她的寝殿裡搜出了謀害皇嗣的證據。
“沈貴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嗣!”皇後将證據甩到她面前,聲嚴色厲。
那時,她驚慌失措,隻會不斷說着“妾并不知情、妾沒有謀害皇嗣,望殿下明察”之類的話。
而身為嫡姐的沈媛熙卻走到她面前,打了她一巴掌。
“放肆!如今證據在這裡,你有什麼可狡辯的?沈家沒有教過你嗎,敢做不敢當算什麼本事?”
“姐姐。”她跪下,緊緊攥着沈媛熙的裙角,仿佛握住了希望,“娘娘,妾沒有害過皇嗣,您要相信妾……”
沈媛熙卻毫不留情地甩開了她的手,并道:“本宮沒有你這樣惡毒的妹妹。”
僵持不下的時候,她身後的汝絮走到了衆人眼前,先是跪到了地上,然後——
她磕頭說:“禀告皇後殿下,謀害皇嗣一事是奴婢一人所為,沈貴嫔毫不知情,請殿下治奴婢的罪。”
汝絮的面色平靜無波,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決絕。
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汝絮背叛了她。
知月死後,她将僅有的信任給了汝絮,可汝絮還給了她重重一擊。
擊潰了她的心房。
帝王的态度卻很奇怪,即便到了這般境地,也還派了人去徹查。
而徹查期間,汝絮被賜死,她被降為貴人,打入了冷宮。
在冷宮裡,绯袖奉沈媛熙的命令來送她最後一程。
……
沈聽宜摸着跳動的胸口,閉了閉眼,随即将角落裡的并不惹人注目的小巧香爐打開,掐斷了裡頭的一段香,用帕子包裹起來,再将香爐關上。
做完這些,她順着記憶裡的方向來到後院的一棵樹下。
昨夜大雨,泥土濕軟。
沈聽宜圍繞着老樹走了兩圈,用力踩了踩其中一個地方,終于發現了一些松動的痕迹。
她擡頭,望着空中偶爾飛過的鳥,扯了扯嘴角,将那段香随意丢到地上。
用過膳食,沈聽宜站在廊下,感受着空氣散發的香味,身心舒暢。
汝絮勸道:“二小姐,起風了,您先進屋吧。”
沈聽宜莞爾一笑,“不急,馬上就好了。”
沒等汝絮理解她的意思,後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