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門後,他們繞過那晚的一片琉璃燈盞,在燈盞之後,有一棵巨大的樹,似有參天之狀,而樹的一側,竟有一個三尺多高的洞。
白瑾先是稍稍彎腰拱了進去,又招手叫斐然跟上,斐然便也低了頭拱了進去。
剛進樹洞,入眼的便是點點熒光,就像置身于夜空中,周圍是星辰環繞。
漸漸的,斐然眼睛适應了裡面的光亮,周邊的景象也清晰明朗起來。
“這是北境特有的螢火蟲。”白瑾看着紋絲不動,恐有驚呆之勢的斐然,輕笑着給她解說道。
“哦,螢火蟲。”斐然欣喜,伸手去碰那浮在半空的星光:“我在栖霞山從未見過呢。”
“栖霞山?”
“嗯。”斐然忽覺有些難受,前一秒還笑着,下一秒便沉默了。
“你怎麼了?”白瑾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好奇的問她。
“我,我又有點想師傅了。”斐然說。
自離開栖霞山,也不知師傅他老人家如何了。
“你師傅?”白瑾登時興趣更大了,他本就對斐然充滿了好奇,現在斐然自己說起了師傅,便繼續追問道:“給我講講你們栖霞山,還有你師傅。”
斐然聽了,也來了興趣,她太需要一個人聽她講故事了,因為她有太多的話需要訴說給另一個人聽。
“栖霞山啊,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山上有我,還有師傅。”
“就你們倆麼?”
“對的,我自小跟着師傅長大,我本是石頭精,是師傅傳授我……”斐然開始絮絮叨叨的講述起自己在栖霞山的故事。
白瑾倒也聽的很認真,兩人靠着樹洞的一邊就地坐下。他許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斐然了,就像那日初見她時一樣。
“公子知道我在栖霞山最喜歡做什麼嗎?”斐然忽然問道。
“嗯,看書?”白瑾思考了一下答道。
“不不不,有比看書有趣的事——看晚霞!”斐然笑着說,白瑾似看到她的左眼,乃至那隻平日裡有些暗沉的右眼,此刻,竟有些發亮。
“看晚霞有什麼好看的呢?”白瑾疑惑。
“當然有啦,栖霞山的晚霞很好看的,捧着一杯師傅煮的茶,然後坐在那……”斐然又開始說起栖霞山的晚霞如何如何美,看晚霞時的心情又是如何如何的美,白瑾看着她揮舞手臂描述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那公子知道我最想去外面哪玩麼?”斐然又問。
“不知道。是栖霞山?”白瑾搖搖頭,如實說道。
“是凡間!栖霞山是我的家。”斐然說,“我在話本裡看到過凡間,來北境時也途經過凡間,可惜沒能進去瞧瞧。但凡間真的很美,我好想去看看啊!”
“讓你說的,我也好想去栖霞山和凡間看看啊!”
“等完成使命了,我帶你去栖霞山看看。”斐然欣喜的說。
“好啊好啊。”白瑾也歡快的答應,但随即停頓了一下,他問:“使命?這是什麼?”
斐然忽然憶起離開栖霞山時,師傅隻對她說了句,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使命,而她的使命,便是去保護白妃之子,白瑾。
白妃,斐然曾在某書上看到過,她當時可是轟動三界一衆的傳聞人物。
某書上傳聞,白妃貌美,其美當時無人可匹敵。
天帝一見白妃便為之傾倒,不顧一衆仙臣的勸阻,娶了白妃。
奈何白妃生活不檢點,天帝傷心欲絕,一氣之下,将白妃發落北境,死生不複相見。
而白妃之子,天帝懷疑不是自己的親骨肉,一并發放北境。
此後,沒有天帝诏令,白妃與其子不得随意出入北境宮城之外的任何地方。
這些都被當時的一些書仙記錄了下來,後廣為流傳。
“我不是特别清楚。”斐然轉過頭看着白瑾,“師傅隻說,我的使命,便是保護你。”
霎時,白瑾瞳孔不經意的大了一些,但随即又一改如常,露出一副賊兮兮的笑:“你,保護我?讓女孩子保護我?哈哈哈……”
“怎麼了麼?”斐然見白瑾的轉變有些奇怪,後一想,該不會是白瑾嫌她不頂用吧。
“你是覺得我很弱嗎?我可以練的。”
“不不不。”白瑾停止大笑,但嘴角仍然挂了一抹笑,他頭靠樹牆,微側了腦袋看着斐然,“是我很弱,你比我強很多,我隻是在想,我呀,還要人保護,還是女孩子哎……”
當時的斐然隻記住了這一幕,但沒有理解其中的含義。
而千年後,斐然回想起時,才明白,白瑾的這抹笑,夾雜了太多無奈與苦澀。
“你是仙,你自帶仙脈,若你學習仙術,定會比我強,你不必安慰我。”斐然說,“但是日後,我勤加練習,肯定不會拖你後腿。”
“我沒有安慰你。”白瑾轉過頭,盯着空中漂浮的螢火蟲。
“我父帝懷疑我是雜種,在我出生時,便親自封了我的仙脈,還命令禁止我學習仙術。”白瑾說。
斐然想起話本上對白妃的描述,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内心也随着他有些難受,原來,他不能習仙術的原因是這個……
可是公子無辜,他什麼都沒做啊……這麼做對他,是不公平的……
她看着坐在那的白瑾,微微的螢光照亮着他,他的手正伸在空中逗弄着螢蟲,順着手看向他的白衣,然後面龐……他正一臉淡然的神情,鳳眼微垂,給人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隻是此刻,好似白妃……不是面容好似……
“剛剛光說我了,那,公子呢?”斐然小心翼翼的問。她有些想要了解眼前的人,還生出了一種淡淡的,不是使命使然的,而是發自内心的,想要守護的感覺。
因為她感覺他,實在是太需要一個人守護了,那種孤寂之感,太讓人不忍了……
“我?”白瑾看向斐然,笑道:“我和你差不多,北境我隻有母妃,現在,又有你了。”
白瑾沒有像她一樣長篇大論,隻是很輕,很輕的一句帶過。
但是這句話,卻讓斐然移不開了眼,她沒有想北境裡住着的其他人不算麼,隻是呆呆的,靜靜的盯着自己身旁的白瑾。
斐然隻聽四下裡,自己的心髒在“嘭嘭”直跳,似要跳出胸腔。
手不禁的捂住心髒的位置,完了完了,自己的病加重了……
“不過小然。”白瑾開口,“你要守護我,我不死,你的使命就無法完成吧?”
“嗯?”斐然一時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