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指尖冷得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僵硬的刺痛從手掌開始傳達給大腦。我不太熟悉這種感覺,鑽心剜骨在體内留下的餘威對我來說算得上是陌生。失血過多所帶來的驟冷緩解了一部分疼痛,不用睜開眼睛我也清楚被衣服遮擋的肌膚上有多少處傷口。
眩暈的感覺讓我幾欲作嘔,連躺着都覺得自己仿佛在旋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鼻息之間嗅到了熟悉的氣味,能夠讓我安心地躺在床上而不必擔心遭遇鳳凰社的襲擊。
我試探着睜開自己的眼睛,陽光透過窗戶上挂着的薄紗照射進來,并不會刺眼,反倒燦爛得讓人的心情都忍不住變得愉悅。一股氣霧婷婷袅袅地上升、盤旋,在陽光之下逸散,最終在半空消失不見。久違的溫馨和輕松,連心髒都變得暖烘烘的,是那熱汽帶來的錯覺嗎?我不知道。
“喝點水吧。”
不需要我轉頭,聲音的主人就已經出現在我的眼前,他棕褐色的發絲在陽光照射下呈現出一種近乎焦糖的蜜色,連帶着他在旁人看來有些冷硬蒼白的臉龐也變得柔和不少,實際上他本來就不是鋒利的長相,隻是不太經常笑給别人帶來的錯誤印象罷了。
“嗯。”我簡單地回複道,同時絕口不提那些曆曆在目、才發生不久的争吵,也默契地把一言不發就無聲開始的冷戰翻過。我打量着坐在床邊的巴蒂,也許是疲勞和擔憂讓他眼底出現了青黑,下巴的胡茬也并沒有剃幹淨。
“幾天沒睡了?”我在他輕緩的動作下慢慢起身,倚靠在床頭,低頭抿了一口他遞來的水,緩緩升起的氣霧正是從這裡冒出來的。
“兩天而已。”他輕輕擦去了我嘴角留下的水漬,将水杯放回原位。“這兩天的行動不能停滞,貝拉特裡克斯把我算進了行動名單裡。”
那股自醒來後充斥在我身邊的安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怒火。我很清楚貝拉特裡克斯在算計什麼,卻也憤恨巴蒂的視若無睹。
為什麼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除了你我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她怎麼敢……”最終還是不舍,不願将怒意發洩在他的身上,于是隻能把矛頭指向始作俑者。
忽然之間,一個輕輕的吻覆在了我的唇上,帶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魔藥的苦澀傳遞進我的口腔,是緩和劑的味道。
“你知道的,我們一樣固執。”他往後退了一些,溫熱的手掌放在我的頸側,身體的冷意似乎就那樣輕而易舉地被他驅趕走。那雙褐色的眼睛注視着我,看起來專注認真。
“我不想你受傷。”他說出口的話奇迹般地與我内心最深切的心聲重合,“我不想成為你的軟肋。”
不想你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被指摘,不想你因此而遭受責怪。
不需要費力我便讀懂了他未說下去的話,他的目光落在我裸露出的皮膚上,傷口随處可見,在魔藥的作用下緩慢地愈合着。我不知道該怎樣反駁他,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各有私心,可帶着一身傷痕回家的我現在似乎的确沒有資格對他說那些話。
“對不起。”思來想去,大概隻有抱歉可以對他說。
“我也是。”他的語氣鄭重,讓我都有些驚訝。“我很抱歉。”
目光相接,那點不愉快煙消雲散。劫後逢生的餘韻終于鋪天蓋地地席卷了我,他一點點湊近,呼吸噴灑在鼻息之間。眩暈感再次襲擊了我的大腦,但這次并不令人難以忍受,反倒像是火焰威士忌帶來的微醺,讓人忍不住想要抛棄一切現實,置身迷亂又美妙的夢境。
他再次吻上了我。
微涼的唇緩慢地在我的唇角蹭來蹭去,最終如願以償地撬開了一道縫隙,偏偏喜歡在得手之後極盡所能地掠奪。
唇間藥劑的苦澀已經消退,紊亂的呼吸替代疼痛,放在頸側的手掌轉移到腦後,以不容置疑的力度将我向前托,白檀的氣息包裹着我,先前那個輕柔的吻仿佛隻是錯覺,現在充滿迫切與渴望才是我熟悉的他。
“……好熱。”唇齒糾纏之間,他小聲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傳達什麼。短暫的分離之後又是接連不斷的吻。
不斷加深的擁抱仿佛要将我整個人禁锢在他的懷抱裡,但似乎怎樣都不夠熱烈深沉。他一絲不苟的衣服變得淩亂,我的手指在他的發間穿梭。
冰涼的指尖依舊尚未回暖,他閑下來的右手攀上來,像是誘人犯罪的食人藤蔓,扣住我的手指,輕柔但是不容置喙地将我的手拉下來,引導似的從脖頸下滑到鎖骨、胸膛再到小腹。
喘氣的間隙,喉間湧出幹渴的癢意,我開始後悔剛剛沒有多喝些水了。
大抵是我指尖的溫度有些太過冰冷,他微弱的氣息停滞了一下,轉而像是報複一般開始掃過我口腔裡容易被忽視的角落,可他分明也在顫抖着。
那隻熱到發燙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掌,鋪天蓋地的熾熱吞噬着我,一陣雜亂無序的呼吸傾灑下來,失控的咬痕留在我的頸側。
太狡猾了。
餍足的輕笑聲落入耳畔的時候,我這樣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