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嘶啞的聲音讓我不得不看向他,卻又讓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個深夜,隻是此時此刻雙方的角色颠倒,獨自一人走向深淵的人不再是他。
“我早該想到的……”雷古勒斯低着頭,碎發遮擋了他的臉龐,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從開學之後,你就一直若即若離的,好像随時都要消失一樣……”
“所以,小克勞奇的事情,也是你的計劃之一,是麼?”
聽到雷古勒斯這麼快就推斷出真相的一角,我并不感到意外,他向來很聰明,不然也不會僅憑隻言片語就獨自猜測出魂器的秘密。
“弗洛麗……”他低聲喚我。
“你知道這些天你的臉色有多蒼白嗎?”雷古勒斯忽地走上前,握上了我的手腕,他的皮膚燙得讓我不禁條件反射地顫抖。我從不知道他已經有這麼大的力氣,在我試圖掙脫時他的手居然紋絲不動,我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從雷古勒斯身上感受到侵略感。
“不是我的體溫發燙,弗洛麗。”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雷古勒斯的手掌将我的手腕握得更緊了些,腕骨處甚至有點隐隐發痛,“是你自己的體溫太過冰涼。”
雷古勒斯垂在另一側的左手将我的衣袖向上掀起,我試圖趁他右手微微放松的時候将手抽回來,但他似乎早就有所預料,甚至将我的手往他的那邊又拉了過去一些。
青色的血管在纖瘦到有些病态的手臂上顯得幾乎算得上是猙獰,那上面當然不會留下什麼取血的痕迹,但療愈傷疤的魔藥并不能掩藏血管因為擠壓而産生的短時間畸變。
在這一幕完全不加掩飾地展露在雷古勒斯面前時,哪怕之前有過心理準備,他也依舊無法自控地向後倒退了半步。
觸目驚心。
雷古勒斯擡起頭看向他對面仍舊一臉平淡的女孩,開學後就猛然蹿漲的身高讓他現在終于得以平視那雙蒼藍色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的臉頰已經消瘦到挂不住一點皮肉的地步了嗎?隻有傻瓜才會完全看不出她眼底的青黑。
鑽心的疼痛和酸澀企圖支配着雷古勒斯的理智,他多想問她那些他從來都不知道的一切。可他不能這麼做,他隻能等,等到弗洛倫斯願意告訴他的那一天。
“我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雷古勒斯。”良久的沉默之後,他聽見弗洛倫斯這樣解釋道。
“會傷害到你自己嗎?”雷古勒斯克制地問道。
又是一陣無聲的沉默,氣氛仿佛在這一刻跌至冰點。
“這件事如果不去做,你和你在乎的人就會有生命危險,對嗎?”雷古勒斯說出了他心中的猜測,果然看到弗洛倫斯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動容。
“是。”弗洛倫斯簡短地回答道。
“那我……是你在乎的人之一嗎?”雷古勒斯擡起頭,直視着那雙他愛的藍眼睛。
“是。”弗洛倫斯給出了短促有力而不帶一絲猶疑的回答。
聽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雷古勒斯急切地向前走了幾步,連帶着弗洛倫斯也不得不往後退,直到她的後背抵上了有求必應屋的牆壁。
“……可我希望一切都好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他的語氣裡沾染了幾分難以自抑的哽咽,像是渾身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他的雙手不再鉗制着弗洛倫斯的手臂,而是深深地擁抱着面前差點就要不告而别的人。
“如果我孑然一身,我或許并不至于被步步緊逼到這一步,雷爾。”弗洛倫斯的聲音第一次展現出明顯的疲憊,她輕輕地回應着雷古勒斯的擁抱,耳畔溫熱的吐息讓雷古勒斯感受到她确切地存在着。
“我隻是不習慣——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擁有軟肋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