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斯幾乎不敢動了,他看着弗洛倫斯緊閉着眼,粗重的呼吸聲在靜谧的地下室裡格外清晰。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年紀的弗洛倫斯了,可似乎每一次看見這時的她都難得地狼狽。
她還在發抖,這不難理解,就連西裡斯一想到伏地魔就待在布萊克老宅——這個他和雷古勒斯共同長大、甚至曾經還成為過鳳凰社總部的地方,就感到渾身惡寒。弗洛倫斯依舊坐在椅子上,自從西裡斯把她放在椅子上之後她就幾乎沒有再動彈過,卻好像蜷縮在地上一樣,維持着一種别扭的姿勢。
西裡斯沒有說話,他知道弗洛倫斯需要一些時間再緩一會兒,可另一方面,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在他的印象裡,哪怕弗洛倫斯下一秒就要為了她的理想而死,她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不過是尚在僞裝中的伏地魔,她何至于僅僅一次簡單的碰面就變成這幅樣子,最壞也不過是一死,她在害怕什麼?
他沉默着,等待弗洛倫斯恢複自己的心緒。幾分鐘之後,她的呼吸聲終于平複下來,那雙明亮的藍眼睛也緩緩地睜開。
不,有些不對勁。
西裡斯在注意到弗洛倫斯的身體即将開始打擺子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那雙藍色眼睛的瞳孔深處,本該流露着感情的地方像是被迷霧籠罩似的,隻餘下了白蒙蒙的一片空白,毫無機質的空洞幾乎要刺痛他,他曾親眼目睹這雙眼睛就這樣最終變得黯淡無光。
“弗洛倫斯!”他大吼着,試圖将她從這種可怕的狀态下喚醒,“弗洛倫斯!”
可不論他怎麼喊她的名字都無濟于事,她的藍眼睛就像他記憶裡那樣,一點一點地被空白侵占,屬于波光粼粼的藍色逐漸褪去。
怎麼會?
那個老魔頭給她施了什麼咒語嗎?隻是見了一面,伏地魔已經嚣張到在布萊克老宅殺死伯斯德家的女兒嗎?
誰能來救救她?
“弗洛倫斯!”西裡斯焦急地喊着,正當他心急如焚時,仿佛在某一瞬間福臨心至,他低着頭,嘗試在那雙眼睛裡找到一個焦點,與她對視,更改了稱呼。
“伯斯德!醒醒,伯斯德!”
他驚喜地看見弗洛倫斯抖了一下,藍眼睛裡不再是一片空白了,而是湧現出介于驚懼與溫馴之間的神情。
“聽得見我在說什麼嗎?清醒些了嗎?伯斯德。”
弗洛倫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的牙關在打顫,哆嗦着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跪坐在地上,西裡斯沒有來得及阻止,他本想要重新将弗羅倫斯放在椅子上,可他驚訝地發現,當弗洛倫斯跪坐在地上之後,她的表情稍微舒展了一些,就好像,這樣能讓她更安心一樣。
“……My Lord……”
“……我會秉承……您的意志……”
“……為您獻上……我的忠誠……”
弗洛倫斯仍舊閉着眼睛,嘴中緩慢地說着呓語,那顯而易見地已經成為了一種刻進腦子裡的習慣,就連這種神志不清的時候也能清晰地說出這些話。
西裡斯不得不蹲下身,他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弗洛倫斯就跪坐在原地,虔誠地維持着仰頭的姿勢,那翻來覆去的幾句話仿佛是麻瓜信徒對他們上帝的禱詞。
是什麼讓那個永遠不會低下頭顱、放下純血尊嚴的弗洛倫斯·伯斯德變成這樣?
“弗洛倫斯……醒醒……拜托你……”
西裡斯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徒勞地試圖晃醒弗洛倫斯,可她根本不理睬,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
“……好痛……”
又過了一會兒,弗洛倫斯終于不再說那些話了,她痛呼出聲。
西裡斯的心髒忽地蒙上一層陰影。
弗洛倫斯的左手臂現在劇烈顫抖着,仿佛正承受着難以忍受的疼痛。西裡斯急忙地握上她的左手臂,那裡就像是有火焰在炙烤,燙得要命,他匆匆忙忙将她的衣袖向上翻。
皮肉與淡青色的血管翻湧,在那之上,猙獰的骷髅與蛇嘲弄着他們徒勞的掙紮。
不,怎麼可能。
西裡斯轉過頭,想去看弗洛倫斯的神情。她在西裡斯掀開她衣袖的那一刹那就安靜了下來,西裡斯扭頭的瞬間,灰色眼睛再次與藍色眼睛對視,劇烈的疼痛感席卷了西裡斯的大腦,在他跌入厚重的回憶之前,他聽見了宛如幽魂的聲音。
“攝神取念。”
黑狗現在簡直是饑腸辘辘,它被複仇的火焰炙烤着全身,全靠這個它才能強撐着從倫敦追到霍格莫德。
可它現在實在是太餓了,無暇顧及拖在地上毛發打着捋的尾巴,那裡面藏着至少四五隻跳蚤和别的什麼水甲蟲之類的,它已經感受不到癢的感覺了。
……需要找點吃的……才能撐着……保護哈利……
對……哈利……哈利……
黑狗就像是被重新用什麼給點燃了一樣,它的後肢甚至已經半蜷縮着——在上岸時那裡被粗粝的沙石劃了幾道口子,身上殘餘的海水使得傷口發膿了——它灰色的眼睛宛如探照燈,搜尋着任何可以吞食果腹的東西,要是在麻瓜街道上就好了,那裡隔幾百米就會有一個垃圾,裡面多的是麻瓜吃不完的飯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找到啃剩下的雞骨頭。
可現在它在霍格莫德,沒有随處可見的垃圾桶,就隻能把雜草和沙子用唾液混合在一起吞食下咽。那至少能讓它不再忍受饑餓的折磨,盡管那些東西根本不可能讓他從中獲得力氣和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