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似無的滴水聲、萦繞在鼻翼處的腐爛氣味,當二者合二為一時,彌奈的眉頭緊緊蹙起。
樓梯上方沒有燈光,隻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彌奈停了幾秒鐘,瞳孔中的血色快速退去,留下的隻有一成不變的灰藍。
如果有人仔細打着手電查看這片灰藍,那麼他很快便能發現,原先的那抹赤色并未完全消失,還有一些破碎的顔色殘留在瞳孔深處。
彌奈放開手指,小獸快速攀附着她的手臂,來到了她的肩膀。
在糾結于到底窩在主人的肩窩處還是繼續向上攀爬後,意義不明的嗚咽聲從小獸的身體裡傳來。
“安靜點。”
彌奈抿着嘴,邁步向前。
噬人的暗色并不能阻止她的腳步,借着這份暗色,她快速調動身體裡的能量。等到來到光亮處時,她的身上已經全無傷痕。
彌奈眨着眼,驟然的光亮讓她的視網膜上殘留着一團黑影。但很快,這團黑影在遇到籠中的少年時,又立刻消失不見。
“喲!”
輕快的少年音從前方傳來,元氣滿滿的招呼聲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彰顯着主人的活力。
如果忽略纏在少年脖頸處的危險,對方的确過得還算不錯。
彌奈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唇越抿越緊,幾乎要繃成一條直線。手指微微輕顫,本應複原的傷口竟又開始産生痛感,甚至不可思議地順着胳膊向上遊走。
短短三秒,那份痛楚已經觸及了髒器。
“砰砰砰!”
彌奈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充斥着她的耳朵的,是幾乎沒有間斷的心跳聲。
頂上的白熾燈似乎烤得人有點熱,額角處的汗珠一滴滴地向外冒。
“你……”
“别說話!”
彌奈大聲打斷了對方的發言,她快步上前,在即将撞到牢籠時停了下來。
刺鼻的鐵鏽味撲面而來,彌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江戶川亂步似乎是被吓到了。他坐在原地沒有動彈,就連舉在半空中的手也失去了支撐,緩緩落下。
他眨了眨眼,沒有再發出聲音。
彌奈咬着牙,雙手握住了鐵欄杆。她稍微使了使勁,還好,應該能掰開。
這樣想着,橙色的火焰瞬間襲上了雙手,也包裹住了兩根鐵欄杆。
大概也就是兩秒鐘的功夫,令人牙酸的聲音出現了一瞬,很快又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鐵欄杆的歪斜,以及由深褐色到灰白色的轉變。
注意到這個變化的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寒顫。對方這是連掩飾都不想掩飾,直接用能力解決掉阻礙。
看來自己這次惹的禍夠大了。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江戶川亂步連忙壓下。原諒他吧,他之前才惹了這個人生氣過一次,他真的不敢去回想當時的場景。
秉着這樣的想法,江戶川亂步沒有出聲。他要做一個乖孩子,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反正,反正,反正彌奈總是會原諒自己的。
聰明少年的心思轉了又轉,表面上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裝作沒看見對方湊過來的身子,說不上來的甜膩氣味直鑽他的鼻子。
乍一接觸到這個味道,江戶川亂步的鼻子都要皺在一起。
翠綠色的眼睛終于舍得睜開,隻是一瞬間,他又将其藏起。
“亂步大人不喜歡你這樣。”
嘟嘟囔囔的一句話讓彌奈停下腳步。
纖細的手指已經撫上銀色的炸.彈,她沒有多為自己辯解。隻聽“咔”的一聲,威脅着少年生命的玩意兒徹底瓦解。
沒有去管脖子上的東西是如何變成齑粉的,江戶川亂步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跪坐在眼前的人。
總是低于常人的溫度并不能阻礙他向對方汲取溫暖,反而更能戳中他内心的柔軟。
如果彌奈能夠安安靜靜地當個抱枕的話,就算她要再打亂步大人一巴掌,亂步大人也認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江戶川亂步幹脆閉上了眼。他認命地将自己的腦袋擱在對方的肩窩,雙手緊緊環住對方的腰肢。
奇怪的是,他沒有等來推搡,也沒有等來揪耳朵或者揪頭發的酷刑,他等來的是一陣輕輕的安撫。
一隻手緊緊環住他的背,另外一隻手則是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
“亂步大人知道錯了。”
看在對方既沒有打也沒有罵的份上,已經是大孩子的亂步大人就勉為其難地開口道歉吧。
道完歉後就不許揪着錯不放了哦。
江戶川亂步依舊沒有睜眼,反而是調整了姿勢,讓自己更加舒服了些。
“不怪你。”
彌奈輕輕拍了拍江戶川亂步的腦袋,還是個孩子啊。在面對不可控的事情前,首先想到的還是道歉。
明明已經邁出了很勇敢的一步,很好地完成了“誘餌”的工作。卻還是因為安全感不夠,率先開口道歉。
少年人的想法很好猜。
就從對方死死抱着自己不肯松手這一點來說,他真的是很害怕。
害怕自己再次生氣,害怕自己開口責怪。最重要的是,害怕自己将他丢下。
怎麼可能呢?
這個家夥,已經是自己弟弟的存在了。家人,就是一份責任。她是不可能無緣無故抛下這個人的。
“别害怕呀,亂步。你做得很好了。”
良久,久到彌奈誤以為自己要陪着這個家夥在這裡過夜,甚至已經在腦海中模拟過自己的火焰是否能夠保持一夜的溫暖後,懷中的少年終于松了松手。
江戶川亂步稍微退開些,又很快貼上。
隻不過這一次,他輕輕用腦袋蹭了蹭彌奈的臉頰。硬質短發有點刺人,但這又是亂步少年表達友好的方式。
彌奈隻好再次拍了拍對方的腦袋,以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