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開門嗎?
在不确定屋外究竟是何人的前提下,在江戶川亂步用大喊大叫來掩飾内心慌亂的前提下,她真的要打開家門嗎?
彌奈從來不是一個畏手畏腳的膽小鬼。
這一點,從她被一個虛妄的目标所吸引、毅然決然地踏上陌生土地之時,就已經能夠體現了。
當然,在這之前,她得要先安撫好少年的情緒。
“亂步。”
江戶川亂步注意到,這個聲音格外飄渺。他猛然擡頭,恰巧能夠在某一個角度捕捉到彌奈的身形。
對方的嘴巴并沒有張開。
可耳邊的聲音卻在繼續。
“無論來者是誰,我都不會将你交出去。在我這裡,你獲得的是永久居住權。”
江戶川亂步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的語言太貧瘠了。從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都是來自于父親和母親的家庭教育。
唯一上過的學校還是半途而廢的警察學校,裡面也不會好好教導學生如何遣詞造句。這是普通學校學生要學習的東西。
但在這一刻,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研讀母親布置的俳句。想必,他一定能夠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江戶川亂步沒有再喊叫,但他也沒有從織田作之助的身後鑽出。
他就保持着類似于鹌鹑的姿勢,安靜地蹲靠在他的“新晉保姆”身後。
不是他不相信對方的話語。實在是因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太過奇怪了。
他需要好好理清自己的頭腦,也需要好好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危機暫且解決,彌奈再将目光投向織田作之助。
隻需眼睛一掃,那雙被石化的手便恢複如初。織田作之助像是慢了半拍似的,緩緩地轉動自己的手腕。
“你的工作已經開始了。”
伴随着這句話的,是家門被打開的聲音。
門外站着的似乎是一個醫生。
為什麼要用似乎呢?
明顯是用手指随意抓出的發型,亂糟糟的長發左右各留了一縷在額前。
脖子上挂着的聽診器似乎是醫生的标配。再加上他那身穿舊的白大褂,如果仔細觀察,他的袖口處還有點點黑斑。
大概是哪個倒黴鬼留下的血迹。
彌奈敢斷定,對方的大口袋裡一定裝着超過三柄的手術刀。
每一柄手術刀的刀刃都是極其鋒利。鋒利到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割開自己的氣管。
這是一種強者對于弱者的掌控力。
從這個男人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彌奈便知:自己應該是被小看了。
不過也無所謂。能被這家夥小看,倒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怕就怕在對方知道自己的價值并加以利用,讓自己成為他用來打磨鑽石的一塊小石子。
“您是……”
自己與這個家夥是第一次見面,所以不認識是應當的。
“鄙人森鷗外,是一介微不足道的醫生。我的養子江戶川君承蒙您的照料,如今我是來帶他回家的。”
哦,原來在這個世界裡,江戶川亂步是被森鷗外撿走了。
彌奈的眼皮微垂。幾乎就在一瞬間,她想通了為什麼自己找不到“銀狼”福澤谕吉——在其他的世界中,他可是江戶川亂步的命定保父。
怪不得她在剛剛看不見江戶川亂步的未來。原來,他的未來已經因為自己的幹涉而變得不再明朗。
“森醫生,我想您大概是搞錯了。亂步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我們姐弟剛剛團聚。”
彌奈沒有請對方進門,她就這樣施施然地站在家門口。為了以防意外發生,她還順手帶上了門,阻隔了森鷗外向内窺視的眼神。
“還沒請教小姐的名諱。”
森鷗外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的笑容就像是半永久似的,永遠都是這樣一個表情。
但是彌奈心裡清楚,這個人的眉頭在剛剛的一瞬間皺起,他的内心是極度不高興的。
因為自己的橫插一腳,對方失去了一塊可以打磨的原石。
這塊原石裡的巨大鑽石已經被他窺探到。如果不能拿出足夠讓他滿意的籌碼,這個人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彌奈了解森鷗外。
或許換句話來說更加貼切。
她了解橫濱這塊土地上的所有重要人物。
包括他們的生平、性格和喜好。隻要他們是朝着她印象中的那個“未來”發展,那麼她足以搞定所有人。
并且讓自己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但她并不會這樣做。
低調做事是她的準則。太過高調的話,就算是“勇者”也會成為“魔王”。
屠龍者終将會變成龍。這是她從小到大都銘刻在心中的警句。
“我是彌奈。暫且算是亂步的姐姐,也可以算作是您未來的合作夥伴。”
彌奈的開門見山讓森鷗外瞬間提起了興趣。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還會有什麼“合作夥伴”,并且是在“未來”。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