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奈可沒有功夫去琢磨這個家夥的悲傷究竟是為何。
在她看來,這種沒來由的悲傷最好不要輕易觸碰。
左右這個家夥即将走上他的人生正軌,與自己成為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溫情這種東西,大概是不需要的。
“我先去看看,你等會再上來。”
彌奈毫不留情地将對方的手掰開,放棄最捷徑的電梯,跑向了一旁的樓梯間。
為了迎接橫濱的新生活,她特地将自己的長裙翻出來套在身上。
米白色的裙擺在她的一步兩步之間翩翩起舞。就像是歡快的蝴蝶。
隻不過這隻蝴蝶并沒有縱橫于花草中,而是在老舊的樓梯間。
江戶川亂步沉默地待在原地。如果有任何一位第三人在場,那麼他會發現,這個少年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些可怕的情緒。
那隻被少女無情掰開的手竟帶上了小幅度的輕顫,但很快,這種輕顫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攥緊的拳頭。
他大步流星地走進樓梯間。這種步伐類似于死刑犯踏上刑場一般,沉重而又虛浮。
他被迫向前邁進。就如同這些日子裡,被迫一個人在街頭晃悠、被迫被接濟到某個少年組織、再被迫被某個壞蛋盯上。
他就像一隻孤獨而又不肯放棄的野犬一樣。此時此刻,已經到了嘴邊的骨頭,他絕對不會讓他人奪走!
江戶川亂步的心思,彌奈根本不知曉。這是一個已經墜入懸崖的少年,并不是輕輕一伸手就能夠立刻拉回的。
她并不想知道這個少年的心理活動,也并不想知道事情為何變成了現在這個地步。
她的右手似乎變成了鐵臂,死死抵住殺手的胸膛。似乎是因為這個姿勢是什麼先決條件,她的眼前又閃過一簇畫面。
紅色短發的青澀少年保持着冷漠的神情,毫無同理心地向地面開木倉。
斑斑點點的血花染紅了她的視野,也讓她快速回歸了現實。
被禁锢的殺手頭上套着灰色步袋,雙手被麻繩綁住——但這并沒有什麼用,他依然拿到了他的雙木倉。
彌奈可不敢隻用一隻手抵着他,這個做法極其錯誤,并且很容易被這個少年殺手鑽了空子。
在别人看不見的地方——半坐在地上的“受害者”看不見的角度,彌奈手上的橙色戒面亮起了一簇火光。
“嗯……”
似乎是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少年殺手竟飛速地扭動腰身。他很想憑借這種方式逃脫。
可惜的是,要是眼前的家夥不是彌奈,而是那個不知所蹤的“銀狼”的話,那他還能從這個習武之人手下逃脫。
并且他的雙手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被迫成為石頭。
沒錯,石頭。
趕來的江戶川亂步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但幾乎就是一瞬間,他的視野邊緣冒出了一團靛青色的火光,緊接着,場景再次變換。
這一回,他不需要多看就明白,自己似乎陷入了什麼奇怪的場景。
并不知道這個場景的命名是什麼,但他清楚得很: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在他的眼中,彌奈輕而易舉地制服了那個少年殺手。
停止了所有反抗行動的殺手被她摘下了頭套,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是一個眼神冷靜的紅色短發少年。
從容貌上來看,和自己差不多大。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站在原地,也就是門口,呆呆地看着彌奈和那個秘書讨價還價。
為什麼說是秘書?
這裡是一家公司的遺址,這種一眼就能看穿的事不需要他本人多加贅述。
不止如此,這個秘書殺了他的社長,并且嫁禍給少年殺手的事,也不需要他多加詳細了解。
一眼就能看穿的小問題,根本不值一提。
想必彌奈也是這樣想的吧?
江戶川亂步用看向同類、同胞的眼神看着彌奈。或許是因為他的目光過于灼熱,惹得彌奈側目掃了他一眼。
但很快,事情的發展就如同他想象那般,進展十分順利。
“我從這個家夥的手上救了你,可不是因為突發善心。你要去警局自首,老老實實地交代你的作案動機以及作案手法。”
彌奈從長裙口袋裡摸出一個終端,不太熟練地在上面按着号碼。
這種老式終端,還是她偷偷從一個手下手中摸過來的,為的就是方便不時之需。
倒不是因為她不太懂這些新星科技。實在是因為不知為何,橫濱的科技過于落後。現在也隻是發展到用電話亭、電話機的地步。
而外界,尤其是意呆利的彭格列,他們已經實現了“空中飛人”的科技跨越。
雖然還是需要借助一些道具,但更多的是憑借着自身的能力。
可惜的是,任何一種過于高端的科技拿到這裡,也隻是會變成一堆廢銅爛鐵。
整個橫濱就像是陷入了某種怪圈,社會發展似乎是倒退了十年。包括所有的武器裝備以及國家必備的高科技産品。
除卻橫濱,就算是并盛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現在不也有了彭格列的高科技基地?
她甚至在裡面見過可以穿梭十年光陰的時光機。
不過科技倒退的好處也有一點。
那就是,隻要她踏入這塊土地,老家的那群哥哥姐姐們就無法使用任何手段找到她。
怎麼看都有種被神隐的感覺。
彌奈輕輕搖頭,将這種奇怪的感覺抛之腦後。
現在的她有點茫然。左手牽着一根麻繩,右手則是牽着一個大齡兒童。
倘若這個大齡兒童能夠乖乖閉嘴的話,那她也能好過些。
“呐,為什麼一定要找人來照顧我?隻有我們兩個,不可以嗎?
“不過這下你是想丢也丢不了我了。這個家夥雖然可以在未來成為一個合格的‘保父’,可他現在明顯是想把我殺了嘛。”
這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