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叩開三清觀的大門,接待她們的是一位老道長慈元,慈眉善目,身穿深藍色道袍,引她們入内。
舟車勞頓,吳玉竹早已疲憊不堪,很早就睡下了。
白天喝多了水,夜裡忽然起了尿意,她掀開粗棉麻做的被子,趿拉着鞋子,悄悄披衣推門出去。
行至大殿處,雕塑的寶相莊嚴,供台下有一人影跪拜幾下,随即一手拿起供奉的蘋果,用衣袖胡亂擦了幾下,就往嘴裡送。
吳玉竹吓得一激靈,叫了一聲。
那人影也吓了一大跳,把蘋果藏在懷裡,手腳并用靈活地鑽進了供桌下。
吳玉竹這才發現,像是偷東西的小賊。
她一腳踩住小賊沒藏好的衣裙,掀開桌布,摸索到手就把那人拽了出來。
小賊抱住頭,直說道:“我沒說,我拜了老祖,老祖同意了。”
吳玉竹打了個哈欠,正準備教訓她,發現她是個十來歲的女子,看模樣應該小她幾歲。
進來的時候,并沒有見過她,吳玉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是何人?”
顧柔扒拉開一頭亂發,才發現眼前人是一個漂亮姐姐,又把蘋果塞到吳玉竹的手裡,低聲乞求道:“姐姐,别說出去,我請你吃蘋果。”
吳玉竹掃了一眼,又把被啃過的蘋果還給她,顧柔以為吳玉竹不答應,肩膀一聳一聳地哭出聲來。
這一哭要是把大家吵醒了,該如何是好?
她連忙捂住顧柔的嘴巴,顧柔見狀,張嘴在吳玉竹的虎口處咬了她一口,吳玉竹吃痛放開,顧柔見狀,趁機跑了。
吳玉竹歎了口氣,解決了尿意又自己走回了房間。
春桃半夜發現她不在,燃起蠟燭,一直等她回來。
見她受了傷,忙翻出包袱裡的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倒在吳玉竹的手上,怕她疼又吹了吹。
吳玉竹見她如此小心翼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我無礙的,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咬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
“傷口這樣深,怎會無事?”春桃又疑惑,沒聽說最近有哪家貴女住在三清觀,哪裡來的小姑娘呢?
吳玉竹想起約摸十五年前,宮中有妃子生下一公主,隻是沒過多久,那妃子體弱染病身亡,有傳言說公主克母,送來三清觀。
這則宮中秘聞,鮮少人知,公主的是生是死,也無人問津。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見到的小賊就是小公主顧柔。
翌日一早,吳玉竹和春桃用過早膳後,在三清觀四處轉悠。
臨近六月,天氣變得炎熱起來,道觀中的參天大樹長得茂盛,郁郁蔥蔥的。
慈元道長隻當吳玉竹是短住的,也不要求她劈柴種菜,隻叫她不要亂動道觀的東西就好。
不知不覺,人就走到了廚房,吳玉竹認出來熟悉的背影,試探性喊了一聲“顧柔”。
顧柔聞言,身子猛地一僵,手中的柴火差點掉落,她迅速轉過身來,目光中閃過一絲驚慌與意外,見是吳玉竹,拔腿就要跑,吳玉竹定住她的肩膀,鉗制住她。
顧柔掙紮了幾下:“我和你無冤無仇,你抓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吳玉竹挑眉,輕笑道:“你昨夜咬了我,怎麼能說是無冤無仇呢?”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地灑在三清觀的青石闆路上。四周,古木參天,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本以為吳玉竹要揭發她偷貢品,沒想到吳玉竹請她大吃大喝了一頓。
桌上,烤雞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金黃色的外皮上泛着油光,令人垂涎欲滴。
顧柔再也抵擋不住這久違的美味,迫不及待地抓起雞腿,大口大口地啃食起來,每咬一口都仿佛是在品嘗着世間最珍貴的佳肴,還不忘招呼坐在對面的主仆二人也一起吃。
吳玉竹婉拒:“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春桃則在一旁安靜地伺候着,偶爾為兩人添茶倒水。
顧柔的眼眶卻漸漸濕潤了。她擡頭望向吳玉竹,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閃爍着複雜的情緒。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道觀清苦,這樣的生活她過了整整十五年,道觀不富庶,吃不上肉也是常有的事。
最終,她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哽咽道:“是太好吃了……我……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雞。”
吳玉竹聞言,心中湧起一股酸楚。她輕輕握住顧柔的手,用帕子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柔聲道:“以後想吃就告訴我,别再偷拿了貢品。”
吳玉竹抿了抿嘴,她和顧柔何嘗不是一樣的人呢,總是被抛棄,總是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