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泷塘咬緊了後槽牙，面上不動聲色地将這場别樣的送别儀式同步給他搭檔。

法勒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單純的在沉默，良久才回複道：“也許我們想得複雜了，過于追究為什麼要生産和交易‘人偶’，那隻是錦上添花的事。事實上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怎麼做人偶，這才是與指令直接相關的問題。”

完整理解副本所講述的故事固然對存活下來以及完成指令大有益處，但顯然他們現在還處于絞盡腦汁不讓指令失敗的階段。

經過一番殺雞儆猴，主任指使着保安NPC們将棺蓋合上，然後擡回地下。

主任的語氣冷了下來，不懷好意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馴化師：“出貨期限将近，各位馴化師可要看好自己的病人，我可不希望再看到意外發生。”

在沉默中，送别儀式結束，馴化師們結伴散去，這回霍泷塘也混在他們之中。

走出好遠，馴化師312才歎了一聲，打破僵死的氣氛：“他也是可憐，死都不能死得體面一些。”

馴化師402陰陽怪氣道：“誰讓他運氣不好被兇手選中了，可惜那邊隻要求粗加工，不然至少還能幫他收拾收拾把臉上的疤給去咯！”

馴化師315忍不住嗆他一句：“少說風涼話了，也不見得你是精加工的啊！”

馴化師402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精不精加工管我屁事？我又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馴化師315直戳他痛點：“等會馴化任務完不成，你也得被抓去加工。”

“你！”馴化師402臉漲得通紅，他難得的被噎住了。

霍泷塘心中疑惑，雖然之前聽馴化師301說什麼重度成瘾的病人，但也不至于讓這幫經驗豐富的馴化師們個個都感到棘手吧？

“當務之急是想想怎麼把馴化度和分離度拉上去，我可不想變成他那樣。”馴化師303臉上爬滿了恐懼，畢竟他是第一個親眼目睹301病房慘劇的馴化師。

馴化師315愁容滿面，哪還有剛跟馴化師402互嗆時的精神氣：“重度成瘾的病人哪有那麼容易伺候，少用藥，藥瘾犯了我們遭殃，多用點藥又怕給人家藥傻了……”

“你們這次分到的都很棘手嗎？”在此起彼伏的歎氣聲中，霍泷塘問，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突兀了。

馴化師315看看他，語氣變得遲疑了：“呃，算是我們職業生涯中最棘手的一次了，畢竟時間緊任務重的，但是和601比起來……那可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提到他那倒黴催的搭檔，霍泷塘隻能幹笑兩聲敷衍過去，然後趕緊轉移話題：“話說，你們就沒想過換一種馴化方式？”

馴化師303異常激動：“我也想啊，但是現在來不及了啊！更何況其他方法本來也不熟練……”

馴化師402小聲蛐蛐道：“又不是誰都跟512那樣力大如牛能走物理流派……”

霍泷塘無視了馴化師402：“或者集思廣益呢？總歸是人多力量大嘛……”

馴化師303苦笑道：“現在大家都自身難保，哪有這閑心思來管别人呢？”

“也許……我可以幫你們。”霍泷塘意識到這是插足他人工作的好機會，腦子一熱就提議道。

“真的假的！”馴化師303驚喜，又意識到表現得太過熱情不太好，于是矜持了一下：“這不會打擾到您吧？”

在這一刻，他已經有點後悔了。

但畢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霍泷塘不得不禮貌微笑：“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一番激烈的交談後，霍泷塘獲得了除402病房外的探視權。

幾人在電梯中陸續分開，電梯升上六層時，梯箱中隻剩下了他一人。耳邊安靜下來，他終于有機會梳理方才因為應付馴化師NPC們打斷的思緒了。

法勒說，他們應該将注意力放在“怎麼做”上。然而，他們現在僅對“加工”的前置條件有所涉獵，至于病人要在地下室裡經曆什麼……目前能确定的就隻有死亡。

細細想來，其實他們對馴化度和分離度的了解也頗為粗淺，如果馴化度真的是按病人的表現行為來判定的，那分離度是根據什麼評定的？它真的隻是馴化度的簡單延伸嗎？

不細想還好，一條條分開來看，進副本都五天了，他們卻還是雲裡霧裡的。

電梯發出“叮”的提示音，箱門自動打開，霍泷塘如往常一樣邁步出去，走着走着，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自進入副本後最不自然卻又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點突然從他的潛意識中浮現出來——雖然他是不聰明，但是他的搭檔顯然不該是這個水平……

不應該啊，是吃藥吃傻了？還是……

他清晰地聽到心髒在自己胸腔中鼓動的聲音，腳踏在反光的地磚上踩出遲疑不決的鼓點，他在601病房門前停下，卻遲遲沒有解鎖。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他竟然在懷疑他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