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行幾步,真誠地勸說:“聖女大人,您應該在受到更大的傷害前遠離他,如果您有難言之隐,我會全力幫助您,也可以向陛下或大祭司大人求助。”
艾克絲聽得表情古怪,她摸摸脖子上的血洞:“這個傷口似乎讓你有些誤會,看在你好像是真心替我着想的份上,我就解釋一下。”
正常人被吸血當然會留下痕迹,她就故意放着沒管,其實海因森也看到了,并在聽完她與赫裡曼當前的關系後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艾克絲簡潔地說明:“他是綁架了我,但我們達成了契約,我自願給他吸血,他負責給我當保镖。”
要說赫裡曼綁架這事确實挺缺德,她客觀上感謝是一回事,必須讓他遭點報應是另一回事,而他也已經受到了教訓——指作為一名宅男不得不陪她荒野求生,還要當免費仆人。
“……”烏雅拉似乎受到了震撼,确實一般人都不會同意被吸血,她不太能接受道,“萬一哪天他暴露本性,亦或是用花言巧語蒙騙您……”
艾克絲噗嗤一笑:“花言巧語?哈哈哈!他那張嘴又毒又硬,要不是我脾氣好可能早就被氣跑了。”
“而且……你說本性?”她不贊同地壓低眉毛,“你根本不了解赫裡曼是怎樣的人,憑什麼笃定地對他下定義?他長得像強/奸犯是他的錯嗎?怎麼不怪你自己基因不夠強?你既然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生下他?”
烏雅拉生硬地扯動嘴角,涼薄道:“在他之前,我流掉過很多孩子,他是那個人強行保下來的,那人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栓住我……呵,可笑。”
艾克絲淡淡道:“所以你們之間的破事,跟赫裡曼有什麼關系?既然你想跟他做切割,最好就斷得徹底些,你沒資格評價他的長相,也沒資格限制他的活動範圍,更沒資格在外面随意編排他,對于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這是基本的禮貌吧?”
不願意再摻和這些陳年舊事,她轉身準備離開:“今天你叫我來是為我考慮,我說聲謝謝,但下次如果有人說我朋友的壞話,我隻會對準造謠者的臉來上一拳。”
烏雅拉怔怔地消化了許久,半晌後對着艾克絲離去的方向垂首:“您的話……我記下了。”
回王宮會經過居民區,艾克絲很快就把剛才的事抛在腦後,她看見街邊熱賣的鮮花餅,順手買了兩包。
由于赫裡曼現在跟她一起住,所以日常活動也總在同個房間裡,相處時間大大增加,每天都擡頭不見低頭見。
艾克絲一推開門,就見到赫裡曼站在窗邊,因為是背對着,所以看不到神色。
她自顧自坐在沙發上,打開鮮花餅的包裝,掏出從樹庭借來的書,準備配着茶邊吃邊看。
餘光瞥見赫裡曼走過來,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艾克絲順口道:“想吃自己拿,我買了不少。”
赫裡曼盯着她毫無異樣的神态,深紅色的眸中湧動着複雜而洶湧的情緒,他垂下眼睑作為遮掩,忽然開口:“……你好像從沒問過我當初為什麼要綁架你,不想知道嗎?”
他的話題還真突兀,艾克絲看着書,一心二用地回答:“除了吸血之外也沒造成什麼影響,所以我不在意。”
主要是吸得也不多,一周一次,一次一口,那才幾毫升啊。
赫裡曼追問:“你就不怕我囚/禁你一輩子?”
雖然他是打算一段時間後就放她回去的。
艾克絲哼笑一聲,語氣中帶有絕對的自信,以及堅韌的不屈信念:“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我左右不了别人的行動,但我會自救,而且也自救成功了。”
人活在世上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傷害,害怕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要不要反抗卻是由自己決定的。
赫裡曼倒有些意料之中,她确實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爽朗直率,又理性通透。
他放低聲音,手心微微沁出汗意,有些難以開口:“我……對你做出那些事,你不讨厭我嗎……?”
在簽訂使徒契約後,她完全可以報複他,或者用更加冷酷的态度對待,但她從未那麼做,甚至……甚至還在母親面前維護他。
今天她比平時回來得晚些,赫裡曼莫名靜不下心,就想着悄悄過去看看,正好聽到了她說的那些話。
艾克絲答得很快,像是理所當然:“僅僅因為這點事還不至于讓我讨厭一個人,我隻會記仇,報複回去就扯平了。”
她本就情感淡薄,愛與恨這種激烈的情感不可能有,喜歡與讨厭的感受也會變得遲鈍,如果不是十分深刻的經曆,很難在她心裡留下印記。
赫裡曼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說話。
他從小到大從未收到過别人的呵護與善意,自有記憶起,母親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因為沒能讨母親歡心,父親也經常說他是個沒用的東西,把他冷落在一邊。
後來,母親在他面前殺了父親,狀似癫狂地在屍體上捅了上百刀,滿臉都是被噴濺的鮮血,當她将視線投向縮在角落裡的他時,有一瞬間他覺得母親也想殺了他。
但最終母親隻是站在他面前,冷漠地俯視:“永遠别來找我,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于是赫裡曼在城堡裡獨自生活,直到今天。
他始終很恐懼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因此從不與人親近,甚至把自己包裝得滿身尖刺來隔絕傷害。
可就像萬事萬物都天生向往光明,他又矛盾地想得到愛與認同,哪怕是種族間的接納也好,卻始終沒能如願,内心越發空洞孤寂。
但是如今,赫裡曼隻是感受到一點點來自他人的善意,就産生了強烈的沖動與好奇。
如果……不再被動渴求别人的愛,而是主動去愛人,會是什麼感覺?
赫裡曼注視着一門心思看書的艾克絲,拿起茶幾上的鮮花餅咬下一口,感到馥郁的甜香在口中蔓延。
“怎麼樣?好吃嗎?”艾克絲稀松平常地閑聊天。
赫裡曼平鋪直叙地回應:“好吃。”
艾克絲立刻投去驚訝的目光:“居然沒挑刺,看來真的很合你胃口嘛。”
這要放在平時,他應該是滿臉傲慢地說“一般”才對。
捏着那枚鮮花餅,赫裡曼不自在地偏頭避開她的視線,從發絲間伸出的尖耳朵泛着粉色:“偶爾……我也會坦誠面對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