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殿下已經失蹤兩個星期了。

“……怎麼樣，有消息嗎？”伊澤爾站在禱告室内的神像前，聲音沙啞地偏頭詢問。

神女奈娅搖搖頭，眼圈輕微泛紅：“國都四周的森林山脈裡有一些亞人類國家，還分布着各種魔獸，探查起來很難，不過蘭斯洛團長今天又帶着隊伍走了。”

伊澤爾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保持冷靜：“必須讓人跟蘭斯洛說一聲，他需要好好休息，像他那樣頻繁帶隊，早晚會拖垮身體……算了，還是我跟他說吧，否則他不一定會聽。”

看到神官大人示意自己退下，奈娅其實還想問些什麼，可她看到神官大人憔悴的狀态，忽然就不忍心開口了，決定這些事還是回去自己消化。

當整個禱告室隻剩下自己，伊澤爾臉上才流露出幾分脆弱，他仰望着神像，心口泛起刺痛。

艾克絲殿下……您現在到底在哪裡呢？

可惜他信仰的神明從來不會給他回應，内心的酸澀苦痛，最後也隻能獨自承受。

伊澤爾連原本柔順的白色長發都變得枯燥，就更不用說被他收回體内的翅膀掉毛到什麼程度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很自責，覺得自己沒能保護好殿下。

假如那時能多設幾層結界，假如那時能多派幾位騎士看守……不，他就應該自己守在門口寸步不離才對。

現在暫時對民衆隐瞞了聖女失蹤的消息，隻說殿下生了病在靜養，免得引起騷亂，可這種理由能撐到多久呢？

伊澤爾屈膝跪地，在神像腳下閉目祈禱，卻始終無法消解心中紛雜的情緒，他焦慮、恐慌又迷茫，之所以難以維持冷靜，不止是殿下失蹤的原因，更因為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對殿下似乎有着特别的情感。

人有欲念很正常，天使也一樣，伊澤爾不要求其他天使擁有與他相同的理念，自己卻無法違背作為神官的信條。

明明從成為神官的那天開始，他就決定摒棄雜念，全心全意侍奉神明，難道是他的信仰還不夠堅定嗎？

但是……伊澤爾不得不承認，他會時常想起聖女殿下明亮的眼睛，燦爛的笑容，溫暖的雙手，還有濕潤的呼吸……嗬！

伊澤爾猛地睜開眼睛，擡手捂住通紅的半張臉，這……這實在太亵渎、太罪惡了，就算是抄寫一百遍頌詞都不能寬恕。

他由此變得更加自厭，明明都還不能确定殿下的安危，他卻在這裡糾結微不足道的個人情感。

……不能這樣下去了，伊澤爾盡量平複心緒，表情恢複沉穩堅定，當前最要緊的是盡快找到殿下，如果殿下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

憂慮的目光仿佛能透過高高的彩窗望見更遙遠的地方，伊澤爾時時刻刻都在内心祈禱，殿下……不知您此刻是否安好？

……

“哼哼哼～”

艾克絲穿着黑白色的女仆裝，舉起雞毛撣子掃去架子上的灰塵，無意識地哼出曾發行過的個人專輯的旋律。

赫裡曼從二樓下來，就看到她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禁出言嘲諷：“看來，你對現狀很滿意，以後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沒想到她真的願意當女仆，眼前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完全不像個聖女，可偏偏她就是。

艾克絲并不在意他總是說話帶刺，坦然承認道：“你說得沒錯，在這裡生活不愁吃住，也不用做很累的工作，是絕大部分人都羨慕的狀态。”

如果她真這麼想，倒給他省了不少心。

赫裡曼沒再多說什麼，一如往常地出門透風。

除了必要的采買物資，他很少離開城堡，因此每天的活動不是在房間裡看書，就是到城堡前方的花園裡曬太陽喝茶。

沒錯，雖然是吸血鬼，但赫裡曼并不畏懼或厭惡陽光，反而覺得曬太陽是件舒适惬意的事。

他帶着茶具走出門口，忽然頓住腳步，懷疑地回頭：“……你跟着我幹什麼？”

艾克絲一本正經地回答：“接下來是修整花園時間～”

赫裡曼看她拿着不知從哪兒找到的大園藝剪刀，感到莫名其妙：“我沒要求你做這個。”

艾克絲搖搖頭，嫌棄地評價：“看看這麼大個花園，除了你平時喝茶的一小塊地方，周圍長了那麼多雜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菜園子呢。”

“護理花園也在我的職責之内，”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做女仆，我可是認真的。”

反正目前閑着也是閑着，作為女仆的這段經曆也可以成為人生閱曆的一部分。

“……随便你。”赫裡曼釋放魔法護罩隔絕她幹活時揚起的塵土，想通隻要她不逃走怎麼折騰都無所謂。

女仆工作并不需要多麼複雜的技術，或許耐心與經驗才更加重要，作為罪犯的女兒在格雷德家裡受監管的那段時間，艾克絲曾向女仆們學習過園藝知識，所以現在做起這份事業也算得心應手。

她修剪着花草，閑問道：“赫裡曼，你抓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好像跟填飽肚子沒關系吧。”

畢竟他每周隻吸兩次血，每次還隻喝一口，顯然跟食欲無關。

赫裡曼手中拿着一本文學書籍，他聞言擡起紅眸，語氣略顯冷冽：“你還沒有随意打聽我的資格。”

艾克絲撇撇嘴：“你脾氣可真差。”

她就是好奇嘛，問不出來就算了，反正她并不在乎。

二人之間不再對話，陽光明媚的荒廢花園中隻剩下了修剪枝幹的聲音。

赫裡曼浏覽着書頁，卻因為思緒紛雜沒有看進去多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轉移到自己過分冷白的手上，那尖銳的漆黑指甲高調顯示着吸血鬼血脈的存在感。

吸她的血也有一段時間了，但血脈方面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變化，他不會因此埋怨聖女，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隻是個偏方一樣的辦法，不能确定可行性。

就這樣吧……大不了當做一次失敗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