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鬧的妖族慶典徹底結束後,艾雲離就立刻返回衍天宗。
陸淮珩還在地面上邊招手邊喊:“再有好玩的活動我還會去叫你的!!”
艾雲離禦空俯瞰着那越來越小的、蹦蹦跳跳的小人,銀眸中難得多了些生動的神采。
回到衍天宗,她立刻就被玄澤叫了過去。
他面色探究,微笑着問:“玩得高興嗎?”
在他面前,艾雲離寡淡的表情顯得更加漠然,她看着殿内瓷白的地闆,點了下頭。
玄澤擡起她的下巴,溫和道:“師父不是跟你說過,你要擡頭看着我,出聲回答問題嗎?怎麼總是忘記呢?”
“……高興。”艾雲離淡淡開口。
收回手背在身後,玄澤眼中的笑意凝滞,不緊不慢道:“跪下。”
像是習慣了一般,艾雲離沒有多少猶豫就彎下膝蓋,雙膝跪地。
眼睛裡湧動着深沉的情緒,玄澤的語氣卻越發溫柔了:“你知道,為什麼要你跪嗎?”
“……”艾雲離半斂下眼睫,不置一言。
玄澤拿過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循循善誘:“你是不是對師父隐瞞了什麼?隐瞞等同欺騙,欺騙師父可不是乖徒弟。”
見她沒有反應,玄澤就繼續道:“你是跟妖族同行遊玩,為什麼不願意告訴師父呢?”
艾雲離隻單純跪着,不予回應。
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最讓人無可奈何,玄澤露出真心實意的憂心神色,歎息一聲:“真是外人把你教壞了,都不聽師父的話了……”
他俯下身,露出面具般标準的笑容,和煦道:“但師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承認自己做錯了嗎?你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嗎?”
不管怎麼問,艾雲離都不說話,她雖然擡着頭,但銀鏡般的眼眸中卻隔着一層疏遠的壁障,目光似乎并沒有在他身上聚焦。
玄澤意味深長地審視着她,過了一會兒才輕笑一聲:“好吧,那你就去北窟裡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出來。”
他親自将艾雲離帶到了衍天宗最北面的雪山洞窟中,讓她跪在裡面,離開時還緊緊關上了石門。
雖然是山中洞窟,這裡卻格外特别,小小的空間裡四面八方都是萬年寒冰,至陰的寒氣令絕大部分修士都無法抵擋,隻能生生忍受徹骨嚴寒,連經脈都被凍結的痛苦。
實際上,北窟擁有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名字——冰牢。
關上石門後,冰牢中就徹底黑暗下來,不見一絲光線,完全安靜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恍惚覺得全世界隻剩下了自己,艾雲離就那樣跪在冰涼的地面上,任由冰霜爬上指尖。
她表情漠然,一直一動不動地跪着,既不認錯出去,也不想辦法讓自己過得好點。
就算艾雲離身處冰牢,也不耽誤玄澤來取她的血,将近一個月過去,玄澤在取血時問:“可知錯了?”
艾雲離盯着取血的碗,一言不發。
于是玄澤瞥她一眼,取完血就走了,冰牢再度恢複黑暗與寂靜。
環境過于安靜,因此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也格外明顯,艾雲離緩慢擡頭,銀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平靜。
隻見角落處的冰牆裂開一條小縫,接着一隻小爪子伸出來掏了掏,把小縫慢慢變成一個洞,一隻白白胖胖的紅眼睛老鼠就這樣鑽了出來。
它特别高興地跑到艾雲離面前,吱吱吱地叫喚。
艾雲離微愣,朝它伸出手。
白老鼠立刻乖巧溫馴地爬到她手心裡,讓人感覺暖乎乎毛絨絨的。
“……挖了一個月才挖通的?”黑暗并不影響艾雲離視物,她看到白老鼠的爪子上有血,就立刻施了幾個治愈術法,然後道,“我的混元袋被收走了,沒有丹藥給你吃。”
她現在身上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爪子上刨冰弄出來的傷被治好,白老鼠高興地抱住她的手指晃了晃,又吱吱叫了兩聲。
“因為……做錯了事,所以在這裡。”艾雲離回答它。
“吱?”白老鼠歪歪頭,顯得很不解。
艾雲離默然片刻,開口:“……不知道,不知道錯在哪裡。”
她有想過,卻想不通師父口中的道理,所以就一直跪着了,反正她也不怕冷,不覺得有什麼。
殊不知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她的親友們見她在漆黑的冰牢裡跪了一個月,已經數不清氣炸了幾次鍋。
察覺手裡的一小團逐漸失去溫度,開始發抖,艾雲離就道:“回去吧,你怕冷,這裡不适合你。”
白老鼠被她放下,留戀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才鑽進小洞裡離開。
艾雲離繼續在冰牢中反思,某一天她清楚聽到了從洞外傳來的雷聲,久久不停,聲勢浩大,噼裡啪啦地響了差不多幾個時辰才漸漸停歇。
這雷劫好大的架勢,也不知道是誰的。
咯啦咯啦……
那個被白老鼠刨出來的小洞再度傳出動靜,一塊小石頭先被推了出來,然後一個小腦袋才接着冒出頭。
白老鼠抱着那塊石頭跑到艾雲離面前,像獻寶一樣,用兩隻小爪子向她舉起來。
“給我的?”艾雲離拿在手裡,發現這是一顆隻要注入足夠靈力就能發光的螢石。
一顆小小的螢石不足以照亮整個冰牢,但它發出的光芒在大片黑暗中就如星辰般閃耀,艾雲離的眸中也被這點點晶亮折射出幾分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