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滢身形微胖,臉頰圓潤,他身着淺紫色官袍,是燕國的榮國公,官居從一品。
桑滢是景王側驸馬桑故卿的母親,此人為官二十載,早年間因處事圓滑而受到武帝提拔。
她曆經鳳昭和麟安二朝,也算是兩朝元老。
蘇江月冷哼一聲,語氣敷衍,“朕哪有時間見他,這件事,你去招待就好。”
桑滢聞言,對蘇江月行了一禮,“是,臣遵旨!”
蘇江月的眼睛在大殿内掃視一圈,面露不悅問道:“景王呢?”
一旁的小太監立馬畢恭畢敬應道:“啟禀陛下,景王沒來上朝。”
小太監話音剛落,蘇江月一聲怒呵,“放肆!一天到晚不學無術,現在連朝都不上了,這混賬東西,真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衆大臣都知,蘇江月和蘇江酒兩人是表面相處融洽,姐妹和睦,實則兩人水火不容。
蘇江酒立下了赫赫戰功,蘇江月為了打壓蘇江酒,收了他手中的鳳符,還不給她封地,雖在兖州賜給了她一座景王府,但也隻是有名無實,蘇江月還讓全燕國的百姓诋毀蘇江酒的名聲,以此來打壓她。
而将蘇江酒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隻是為了監視。
衆大臣見蘇江月龍顔大怒,滿殿的上至大臣下至太監紛紛跪地對蘇江月磕頭行禮,并異口同聲道:“陛下息怒!”
蘇江月漸漸平複心神,才聲音平緩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
衆人起身後,又一臉嚴肅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百官中又有一身穿深紫色官袍的官員上前一步,她是杜涵,武帝親封的戶部尚書,官居正二品。
杜涵為人陰險狡詐,生性多疑貪婪,但他有一點,就是過分寵愛自己家裡唯一的女兒。
杜涵對蘇江月行了一禮,“陛下,再過一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科舉,今年科舉的試卷考題,不知陛下要交給何人負責?”
對于科舉一事,蘇江月心裡已然有數,她早已制定了合适的負責人,“科舉一事,朕心裡已然有數。諸位大臣無需多言。”蘇江月在龍椅上坐的脖子有些酸痛,便不耐煩的道了句,“諸位愛卿,若無其他事,便散了吧。”
蘇江月語畢,便站起身,不顧衆臣說話,便徑直離去,諸位大臣隻能無奈的對着蘇江月下跪磕頭,恭送她離去。
翌日,天朗氣清,麗日高懸,煦陽柔灑,惠風輕拂而不燥。
蜀都通衢,馥郁盈野,禽鳥啼啭,行旅熙攘,絡繹不絕。
但奇怪的是,街上許多百姓都手拿一張宣紙,紙上寫着:六國初除蕭氏殇,興朝終至統八荒。國災人禍焉能避,須覓松名謝玉郎。
街上人來人往,其中有五個身着官服的小吏在四處追趕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公子,公子長發齊腰,一根玉簪系在發間,腰間還别了一把扇子,本是溫潤如玉的模樣,此刻在衆人的追趕下,顯得有幾分狼狽。
此人便是謝玉松。
衙役大喊,“給我抓住他!”
衙役一聲令下後,又有五個衙役從四面八方将謝玉松圍了上來,謝玉松裝作一臉害怕的樣子,對着周圍衙役警告道:“你們别過來啊!我會武功的,傷着你們就不好了。”
領頭的衙役厲聲怒罵道:“你這神棍,竟敢寫這些大逆不道的東西在民間散播,妖言惑衆,蠱惑人心,我勸你趕緊束手就擒,否則,我們就将你當街格殺。”
謝玉松心裡雖無所畏懼,但面上卻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他辯解道:“這可不是大逆不道的東西,這是未來真實要發生的事。我告訴你們啊,我要見你們陛下!我有要事要與他說,你最好去通報你們大人,否則,錯過了這個機會,你們後悔都晚了……”
謝玉松話還未完,一個衙役彎着腰打斷道:“頭,别聽他在這胡言亂語,我們直接抓了他,就地格殺算了。”
衙役說完,往前一個橫撲,他試圖将謝玉松撲倒在地,可謝玉松學過武,他身子靈活一閃,竟不費吹灰之力的避開了衙役的襲擊。
謝玉松看着那個因撲倒他而摔了個狗吃屎的衙役,他一臉無辜的解釋道:“我都說了我會武功嘛,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領頭的衙役見此,剛将自己的佩刀抽出鞘時,一聲平和的聲音響起,“慢着!”
衙役轉頭,見是廣鑫,衙役才收起刀,衆位衙役都對廣鑫行了一禮,異口同聲道:“将軍!”
廣鑫命令道:“都退下吧!”
衆衙役聞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後,領頭的衙役才帶着衆衙役退下。
謝玉松見人都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氣。
廣鑫從袖中拿出一張白紙抖開問道:“這是你寫的?”
謝玉松從廣鑫手中接過,看着自己的字迹,他微微點頭,大大方方承認,“是我寫的。”
謝玉松話音剛落,忽覺脖頸一緊,原來是廣鑫的手一把掐住了謝玉松的脖頸,謝玉松被掐的面紅耳赤,他掙紮着伸手,帶着内力的手一把打掉廣鑫的手。
廣鑫的手從謝玉松脖頸上松開時,疑惑道:“你會武功?”
謝玉松一臉理直氣壯的反問道:“怎麼?隻許你們将軍學武,不許平民百姓學武防身啊?”
謝玉松語畢,都懶得去和廣鑫多說,他一轉身剛準備離去時,廣鑫卻冷冷警告道:“你今日若不告訴我,是誰派你來傳播這些謠言的,那你今日就别想活着離開這裡。”
謝玉松止住腳步,心平氣和的解釋道:“将軍,這些不是謠言,而是未來要發生的事。你若不信我,那我跟你就沒什麼好說的,你若信我,便帶我去見你們的陛下,我有要事要與他說。”
廣鑫剛想大罵他胡說八道時,便聽到一句清冷的聲音傳來,“有什麼事要與我國陛下說呀?”
廣鑫聞言,剛一回頭隻見蕭曦澤和阿芙站在自己身後,而跟在兩人身後的,還有尹鵬。
廣鑫吓得剛要行禮時,隻見蕭曦澤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廣鑫立馬意會,他對蕭曦澤行了一禮才恭恭敬敬站立在一旁。
謝玉松不知蕭曦澤來了,還在大言不慚道:“不管有什麼事,也不該跟你說。再說了,貧民百姓,跟你說了你聽得懂嗎?”
廣鑫見謝玉松說話嚣張,剛要說幾句教訓謝玉松的話,卻被蕭曦澤擡手制止。
蕭曦澤上前一步,面色溫和,“這位公子,你不妨把你的事與我說說,我若覺得合理,便引薦你去見陛下如何?”
謝玉松轉過身,他仔細打量蕭曦澤的穿着,穿着高貴,氣度不凡,怎麼看也像是個朝中勳貴。
謝玉松反問道:“你當真能帶我見到陛下?不是在诓我吧?”
蕭曦澤看了一眼一旁的廣鑫,面上溫和,實則眸中透有殺意,“你現在沒有選擇,你若不信我,他會殺了你的。”
謝玉松洩氣,一臉妥協道:“行吧!那我就跟你說道說道。”謝玉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腹,一臉窘迫道:“隻是,我這幾日進蜀都,身上的銀兩都花的差不多了,這好幾日都沒吃飯,肚子實在餓得慌,不知這位公子可否慷慨解囊,讓在下飽餐一頓啊?”
蕭曦澤爽快應道:“可以,正好,我今日帶夫人出來,是來吃面的。若公子不嫌棄,面管夠。”
謝玉松笑道:“有的吃都不錯了,還嫌棄做什麼?”
蕭曦澤做了請的姿勢,“公子請!”
兩人說着,蕭曦澤便帶衆人來了賈瀾的面館,蕭曦澤将身上的一大袋銀子扔給賈瀾後,命令道:“還是老樣子,包場!”
賈瀾應道:“好的!”
蕭曦澤對廣鑫和尹鵬道了句,“你們去外面守着,不許任何人進來!”
廣鑫和尹鵬對蕭曦澤行了一禮後,異口同聲應道:“是!”
飯桌上,放有三碗熱氣騰騰的面,而蕭曦澤,阿芙和謝玉松三人對坐。
謝玉松首先不客氣的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那吃相如惡狼撲食一般難看,面吃一半後,謝玉松才擡頭,長舒一口氣,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太久沒吃飯了,有些餓!諸位見笑了。”
阿芙笑道:“無妨,賈姑娘,再上一碗面!”
謝玉松卻立馬阻止道:“不不不,給我上一壺酒吧?”
賈瀾聞言,高聲應道:“好,馬上來!”
賈瀾将酒放到桌上時,謝玉松單手拿起酒壇,打開酒塞,飲了兩口後,才歎一口熱氣,“公子,玉松曩昔周曆寰瀛,亦嘗馔旨酒瓊漿。興虞二邦,乃沃野膏腴之域,物阜民豐,所釀之醪,味醇且甘,飲罷唇齒留香,令人萦懷難釋。至若大燕,塞北苦寒,四面臨溟,其釀雖烈,然難以下咽,入腹如爝火翻騰,斯等拙釀,不足為道矣。古月、安狼之酒,較諸南國佳釀,稍遜一籌。尤是古月,今之美酒,益發鮮矣。”
蕭曦澤不解,“公子這是何意啊?”
謝玉松又飲了一口酒,才笑道:“古月之邦,僻處遐荒。其釀也,性烈而乖,味弗彰其醇烈,質未顯其殊芳。入喉之際,若刃鎖咽,恰似嚼蠟之寡淡焉。一飲之後,鮮能再舉其觞。”
蕭曦澤更是不解,“公子,那我南國的酒又當如何?”
謝玉松對着蕭曦澤娓娓道來,“南國佳釀,其味綿密。入喉之際,甜糯且馥郁盈香;落腹之時,後勁足而不緻沉酣。”
蕭曦澤問道:“公子既已品過美酒,那現在是不是該說說公子所寫的那四句詩是何意了?”
謝玉松笑的肆意灑脫,“公子,玉松乃商賈之流。夫商賈者,處四海而常遭擯斥,欲跻身仕林,入于宦途,真若陟險峰于雲表,渡滄海而乏舟楫,難矣哉!然吾懷鴻鹄之高志,此志也,逾千鐘之厚祿。吾黉門苦讀,荏苒十載,平生所期,惟展所學于當世耳。是以吾欲于南國求一進身之機也。”
蕭曦澤輕笑一聲,“所以你就故弄玄虛,拿這些謠言來蠱惑人心?”
謝玉松微微搖頭,“非也,公子!今之天下大勢,南國雄盛而古月孱微,興朝隆興而虞國萎頓,燕地壯碩而安狼頹靡。斯勢已然,呈對峙之态焉。然天下魁首,莫若興朝。南國之興,非在守成,而在征伐。攻伐弱邦,以壯吾國,此所謂橫強之道也。橫者,事一強而攻衆弱之謂也。”
蕭曦澤輕哼一聲,“汝之意,欲使吾南國遣師伐古月,拓疆宇以強邦,令吾南國陛下德業昭彰、名镌青史欤?”
謝玉松笑道:“不錯!隻是,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拓土強國,還是兵不血刃的好?”
“公子不如說的明白些。”
謝玉松搖搖頭,故作玄虛道:“不行不行,再往下就是機密大事,是要和你們陛下商量的,在下言盡于此,不再多言了。”謝玉松語畢,看了看碗裡的面,一臉惋惜道:“哎呀,這面冷了,不好吃了。面冷人空,我也該走了。”謝玉松站起身,對蕭曦澤行了一禮,“多謝兩位熱情款待,咱們日後,有緣再見!”
謝玉松語畢,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蕭曦澤命令道:“廣鑫!”
站在門外的廣鑫走了進來,對蕭曦澤行了一禮,蕭曦澤命令道:“你今日便給他安排一間住處,好生款待,但也要派人在暗中看着,明日午時,朕會在醉芳樓設宴,你屆時将他帶過去。”
廣鑫對蕭曦澤行了一禮,“是!”
語畢,廣鑫識趣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