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天氣炎熱。
屋中,白清蘭和楚熙對坐在蒲團上,中間的矮幾上擺着解暑的冰鎮酸梅湯、西瓜、哈密瓜和各色各樣的糕點。
楚熙伸手拿起一塊切好的哈密瓜遞給白清蘭,笑道:“清蘭,這蜜瓜可甜了。要不要嘗一塊?”
白清蘭沒有接,而是就着楚熙的手,咬下了甜蜜可口的哈密瓜。
哈密瓜瓜香汁多,正好可以解暑,楚熙從袖中拿出幹淨潔白的帕子遞給白清蘭,白清蘭接過後,擦了擦唇瓣。
而兩人這舉止親密的一幕正好被偷偷躲在門外的韶思怡所看在眼裡。
韶思怡見二人郎情妾意,情意綿綿的模樣心裡痛苦萬分。
自從白清蘭回京後,楚熙便再也沒有找過她。楚熙大多時間不是處理公務就是陪着白清蘭。
看着楚熙對白清蘭那溫柔體貼的模樣,韶思怡心生嫉妒。
因為,這是楚熙不曾在她面前有過的模樣,楚熙對白清蘭是親密無間,對她卻是疏離。
而屋中的楚熙從蒲團上起身,走到白清蘭面前,跪坐在白清蘭身側。
楚熙伏在白清蘭耳邊,語氣暧昧的道歉道:“清蘭,前幾日是我不對,是我說話太過,惹你不開心了。原諒我可好?”
白清蘭瞥了一眼門口,笑意加深,她輕聲道:“楚熙,你我二人恁邊親密,你就不怕身邊的美嬌娘吃醋嗎?”
楚熙不解,“這話何意?清蘭,我楚熙今生隻你一人,身邊哪來的美嬌娘?”
白清蘭和楚熙都知道韶思怡躲在門外,楚熙低頭,紅唇落在白清蘭的脖頸上,他笑着吹花嚼蕊似的親吻白清蘭那白嫩光滑的肌膚。
門外的韶思怡雙手死死絞着帕子,她越看心裡就越是惱怒不已。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隻可惜啊,像楚熙那般如玉雕琢般豐神俊朗的男子,陪伴在她身側的柔美聰慧的佳人卻不是韶思怡自己。
楚熙對韶思怡,好像連牽個手都嫌髒,可對白清蘭不僅是無限包容楚熙還主動貼上她,親吻她的脖頸。
韶思怡不願再看二人纏纏綿綿的模樣,一氣之下,轉身離去。
大街上,韶思怡像個無頭蒼蠅般,一人在街上四處遊蕩。
街上有成群結隊,嬉戲打鬧的小孩子,有各色各樣的商品擺放在攤位上任人挑選,站在攤邊的小厮一臉熱情的叫賣着。
街邊還時不時竄出幾對恩愛有加的年輕夫妻,韶思怡看着他們出雙入對,如膠似漆的模樣,心裡便莫名窩火,但同時又心酸不已。
白清蘭不在楚熙身側的這半年,都是韶思怡陪在楚熙身邊,對他噓寒問暖,時時關切。
可現在,自從白清蘭回來後,楚熙便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好像她是楚熙心裡煩悶時,一個為楚熙解悶的寵物一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就在韶思怡還沉浸在心痛中時,她突覺後腦一痛,緊接着,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華陽宮内,檀香袅袅。
門外,王石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小步跑到榻邊。
榻上躺的是容烨,自奚夢兒将容烨囚禁後,奚夢兒便将容烨的一日三餐改為一日一餐,且每餐都是清水米粥,而一碗粥裡的米粒更是少的可憐。
容烨早已因饑餓而瘦到脫相,他因饑餓而全身無力,頭昏眼花,無奈之下,隻能天天躺在榻上度日。
王石倚在榻邊,輕聲道:“陛下,粥來了!”
容烨一聽到用膳,他似餓了許久的野狼一般,坐起身來,從王石手中接過米粥,狼吞虎咽。
不一會,一碗清水粥就被他喝了個幹淨。
容烨嫌一小碗米粥不夠飽腹,他用舌頭将碗仔仔細細的舔舐了一遍。
模樣雖不堪入目但容烨卻又可悲可憐。
想他堂堂一代帝王,最後竟落得個階下囚的下場。
早知有今日,他當初就該聽蔣婷的話,将皇位還給他的叔叔,去民間做個平民。
日子雖苦了點,但至少能吃飽穿暖,能保住性命。
可如今,容烨因貪婪權利,又剛愎自用而害了自己也害了蔣婷。
貪愎喜利,則滅國殺身之本也。
在一旁看着落此下場的王石卻不禁為容烨感到悲哀。
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容烨作為興國的王,一朝下堂淪為階下囚後,宮裡的奴仆便都不将容烨當一回事了。
而此刻,容烨為了活着,也已顧不得形象。
什麼帝王,什麼權利,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他現在隻想活着。
就在王石從容烨手中接過碗時,一個讪笑嬌媚的聲音傳入容烨和王石的耳中。
“陛下,許久不見了,陛下龍體可還安好?”
話音剛落時,隻見奚夢兒身着一襲紫衣華服,逶迤拖地,她不緊不慢的走入大殿。
自容烨被奚夢兒囚禁在華陽宮後,奚夢兒就再也沒來華陽宮看過容烨。
王石覺得奚夢兒今日來華陽宮,定是不懷好意,圖謀不軌。畢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護主心切的王石急忙擋在床榻前,并厲聲質問道:“妖後,你來做什麼?”
奚夢兒冷哼一聲,“王石,多日不見,連規矩都忘了。你這下賤的刁奴,竟敢對本宮大呼小叫……”奚夢兒欲言又止,她眉眼一沉,面色微冷,命令道:“來人,給本宮把這賤奴拖出去,就地處決。”
奚夢兒話音剛落,隻見兩個禦林衛走了進來,他們對着奚夢兒行過禮後,便徑直走到王石身側,将王石一把扣下。
王石倒也不怕死,因為從他選擇拿這條命來幫容烨時,他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王石隻是心有不甘的怒罵道:“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後,陛下待你恩重如山,而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要圖謀大興的江山,奚夢兒,你會遭報應的,你等着吧,你将會受到天誅,不得好死……”
“還不拖下去!”奚夢兒打斷道。
兩個禦林衛領命後,将奮力反抗的王石連拖帶拉的拉出門外,王石在被拖拽的途中,聲嘶力竭的怒吼,“奚夢兒,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搶奪大興的江山,容家的先祖不會放過你,你就等着死後下地獄,不得善終吧……”
王石的聲音尖銳鋒利,似一把利劍,他撕心裂肺的呐喊,像是要用聲音将奚夢兒一箭穿心般,隻見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激昂高漲,直到最後,他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痛快狂妄,笑的變态瘋癫。
王石雖位卑職小,是個太監,但他卻比興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強上數萬倍。
興朝的文武百官在興朝大廈将傾時,跑的跑,對奚夢兒降的降,竟無一人還記着朝中的容烨和蔣婷。
位卑未敢忘憂國,以身殉國,雖死無悔。
王石被兩個禦林衛拖到門外後,隻一刀,鮮血四濺,而王石也結束了他的生命。
奚夢兒有些得意的走到榻邊,笑意盈盈,“陛下!臣妾來看您了!”
容烨沒有力氣去斥責奚夢兒,他很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現在不是皇帝了,隻是奚夢兒手中的一個傀儡,待無用後,奚夢兒随時都會殺了他,他不能和奚夢兒硬剛。
容烨輕聲問道:“奚夢兒,太後呢?你把她怎麼了?”
“也沒怎麼,隻是和您一樣,被我囚禁了起來。太後娘娘傲骨凜凜,她想絕食而死,所以呀,我成全了她。”奚夢兒有些惋惜的道了句,“她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了。”
容烨心疼蔣婷,他從榻上爬起來,翻身下榻,可剛一下榻,他便因饑餓而導緻全身無力,最後跌倒在地。
容烨用僅有的最後一絲力氣雙膝跪地,他對着奚夢兒不停磕頭哀求,“求求你,讓我見見我娘,求求你了,讓我見見她吧!求你了……”
容烨哀求到最後,泣不成聲。
此刻,他還哪有一點帝王威儀,有的全是狼狽不堪。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容烨哀求的模樣,讓奚夢兒動了一絲恻隐之心。
想着從前,容烨為博她一笑,也是對她千依百順,有求必應。
其實奚夢兒也知道,容烨不适合做皇帝,他膽小弱懦,心地善良且沒有主見,脾氣暴躁,極易被人算計。
至于他喜歡亂殺無辜是因為,那是他唯一能發洩的方式了。
他是滿手染血的可憐人,但在奚夢兒眼中,他就是個沒長大,沒安全感的孩子。
外人真心對他好一分,他能回報别人十分,外人敢害他,他必要那人全家抵命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奚夢兒輕歎,人似籠中鳥,身似水裡花。
他奚夢兒被迫入宮,隻因周灏強勢,她沒得選,而容烨也是因蔣婷強勢,強逼他當皇帝,他也沒得選。
兩人都是可憐人,又何必相互為難呢?
奚夢兒轉身,沒有理會容烨,她掉臂不顧,揚長而去。任容烨在她身後聲嘶力竭的呐喊哭泣和苦苦哀求。
但奚夢兒卻一直不曾回頭,直到奚夢兒的背影消失在容烨那雙黑眸中時,容烨才身軀一軟,無力又絕望的癱倒在地。
這日一早,朝堂上站滿了文武百官。
蕭言琛一襲龍袍,高坐皇位。英姿飒爽,威儀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