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朱湘嫁給了我兒,隻不過我兒命短,無法與朱湘厮守終生。其實,他們早該成親了,若不是太上皇賜給朱湘一道和親的旨意,她現在早已是我辛家兒媳。”辛舜辭輕歎,“太傅,你這一生未曾成婚,并不知子女對父母而言,何其重要。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朱湘既已嫁到辛家,也算我半個女兒,我自是要為他計上一計,也要為她讨個公道。”
明征聞言,心中了然,“所以,大街小巷都在傳朱湘回蜀都和朱湘在古月受苦的事,是你的手筆?你就是想以此謠言逼迫陛下不得不封朱湘為公主。畢竟,陛下才登基為帝,一月不到,他此刻若想穩坐帝位,就必須得先做個仁君,承民意,收民心。”
辛舜辭直言不諱,“不錯!太傅,朱湘做公主,那是她應得的。她為了南國,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她在古月被千萬人淩辱蹂躏,太傅,人人都說,您心如秤,不能為人作輕重,您說句公道話,您覺得,她用自己換來南國十幾年的平安,這樣的功績,換一個公主之位,不過分吧?”
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
明征從來不認同和親,因為對明征而言,女子與别國和親既是一朝的無能也是女子的悲哀。
明征雖然古闆,但卻也是個正直之人,對他來說,南國确實欠朱湘的,如今朱湘能活着回國,朝廷确實應對朱湘進行封賞。
明征微微颔首,“好,我可以帶你和朱湘進宮見陛下,但是朱湘能不能成為公主,那就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辛舜辭對明征行了一禮,“多謝太傅成全。”
這日午時,承乾宮内,穿過層層疊疊的珠簾後,蕭言琛坐在椅子上,他正手執禦筆,專心緻志的批閱桌上的折子。
門外,一個太監走了進來,對蕭言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輕聲道:“陛下,前禦史中丞辛舜辭和南國和親公主朱湘求見!”
當蕭言琛聽到朱湘二字時,他批改折子的手一頓,緩緩開口,“宣!”
太監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良久,辛舜辭和朱湘緩緩走入了大殿,兩人下跪行禮,異口同聲道:“罪臣、民女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蕭言琛放下禦筆,“平身吧!”
“謝陛下!”
辛舜辭和朱湘起身。
蕭言琛不解問道:“辛舜辭,朕記得,你不是因滿門抄斬被枭首了嗎?怎麼還死而複生了?”
辛舜辭解釋道:“回陛下,辛家是冤枉的。罪臣對南國忠心耿耿,從無二心,所以怎麼可能會真的去行刺當年的太上皇?罪臣的罪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所以,罪臣不服,在行刑當日用了些手段逃跑,還請陛下恕罪。”
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
就算公平公正如明征,他也做不到對南國完全沒有私心,更何況辛舜辭不是聖人,他若是對南國忠心耿耿,沒有私心,鬼才會信。
不過,人有私心也屬正常,如今不是蕭瑾年當政了。過去的事,蕭言琛也不願再多做追究,他隻能順着辛舜辭的話借坡下驢道:“辛舜辭,你與太上皇的恩怨,朕并不知情,你既活着,那朕既不為辛家申冤也不治你的罪,從今往後,你就是無罪的平民了。”
辛舜辭對蕭言琛行了一禮,“謝陛下隆恩!陛下,草民既已不是罪臣,而是一介平民,那草民鬥膽問一句,草民是否能重新科考,入朝為官?”
蕭言琛不解,“你想入朝為官?”
辛舜辭微微颔首,“是!”
“為何?”
“入朝為官,輔佐良主,是草民一生所願。草民為官半載,不為利隻為名,辛家滿門被屠,已背負了污名,草民隻有入朝為官,才能挽回辛家忠臣的名聲。”
南國百官,死傷無數,如今朝堂上許多官職都還空缺着,正需要人去填補。而像辛舜辭這般為官半載的老臣能重回朝堂,填補朝中空缺,那是再适合不過了。
蕭言琛應道:“辛舜辭,朕知道,太上皇殘忍暴虐,生性多疑,而你是被太傅所提拔上來的官員,太傅為人正直,所以朕相信,他提拔上來的官員也定是忠君愛國的良臣,所以朕相信,你一定是被冤枉的。南國經蜀都保衛戰後,元氣大傷,朝中官員死傷無數,若你想入朝為官,又何必去科考那麼麻煩,朕一道口谕,讓你官複原職,豈不是更好?”
辛舜辭能讓明征送他入宮進見,便笃定了蕭言琛一定會讓他官複原職。
辛舜辭既不推辭也不客氣,他隻對蕭言琛跪地行了一禮,“草民謝陛下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言琛對辛舜辭擺擺手,辛舜辭與朱湘默契的對視一眼,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蕭言琛瞥了朱湘一眼,才淡淡一笑,“公主這是何時回的母國呀?朕聽說,南國的百姓都在瘋傳你在古月受苦的事,不知百姓口中所言,可當真?”
朱湘對蕭言琛行了一禮,她語氣冷漠的回應道:“不錯,民女在古月的遭遇确實如南國百姓所傳的那般凄慘。”
蕭言琛冷哼一聲,“朱湘,你在古月十幾年的遭遇,南國百姓又怎會知道?所以,這謠言莫不是你故意派人在民間四處散播的?”
朱湘知道自己這點小伎倆瞞不過蕭言琛,她誠實應道:“陛下聰慧,這謠言确實是民女派人去民間故意散播的。隻是,若不這樣做,民女又怎麼能見到陛下,和陛下做比交易呢?”
“你想和朕做什麼交易?”
朱湘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道:“陛下,民女鬥膽問一句,太上皇被古月人抓捕後,您無時無刻不再想除掉太上皇一事吧?”
“放肆!”
朱湘話音剛落,蕭言琛一聲怒呵。
朱湘知道蕭言琛隻是做做樣子,她對蕭言琛行了一禮,“陛下先别動怒,不妨先聽民女把話講完,再罰民女也不遲。”
蕭言琛耐着性子道了句,“說!”
朱湘回應道:“陛下,太上皇一旦回來,對您來說就是一個心腹大患,因為他一回來,您的皇位可就坐不穩了,但明征對南國忠心,她是拯救整個南國百姓的英雄,對您來說,他是權臣,對百姓而言,他是好官,是南國的忠臣,是他們的恩人。明君以百姓為心,若陛下殺了明征,百姓一定不滿,從而和陛下離心離德,可若不殺明征,明征又要阻攔您去殺太上皇。當然,您也可以選擇派人暗殺太上皇,可經蜀都保衛戰後,明征已掌管了所有的兵權。而您手中的影衛也所剩無幾了吧?要不然,您怎麼還會容忍太上皇活到現在,再者,去古月刺殺太上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訓練一個武功高強的影衛很難,您也不願再失去影衛了,所以,陛下若肯信民女,不妨就将這些髒活累活都交給民女去做,十日内,民女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而民女的條件隻有一個,做一個無權無勢但能安度餘生,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公主,如何?”
朱湘口中的髒活累活是指自己可以暗殺蕭瑾年,為蕭言琛除去一個心腹大患。
蕭言琛心有疑惑,“你本事可真大,朕都暗殺不了的太上皇,你在十日内就能暗殺了?”
“民女好歹在古月做了十幾年的和親公主,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不早就死在古月了?而且陛下,民女知道古月的城防圖,若您封民女為公主,民女願把城防圖獻給陛下,助陛下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朱湘的話,蕭言琛半信半疑。朱湘看出蕭言琛的遲疑,便開口道:“陛下,民女知道,您現在并不信民女,要不這樣吧,民女先在十日内暗殺太上皇,将太上皇的人頭呈到您面前,如此一來,太傅便不會再吵着鬧着要接太上皇回國,而您也少了個心腹大患。屆時,您便可以借太上皇死于古月為由,名正言順發兵古月,最後,再由民女獻上古月的城防圖,您意下如何?”
帶領群臣滅一國,這筆交易确實誘人。
自古的帝王哪個不想為國開疆拓土,為子孫後代打下一片遼闊的疆土,成就一番豐功偉業,後青史留名,受後世萬代香火呢?
蕭言琛思慮良久後,終是下了決定,他決定賭一把,便依了朱湘所言。
蕭言琛緩緩開口,“朱湘,朕就給你十日,十日内,拿着太上皇的人頭回來複命,你便是公主,若拿不回來,欺君之罪,必死無疑。”
朱湘聞言,跪地對蕭言琛行了一禮,“是,民女遵旨。”
蕭言琛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湘,“若無其他事,就退下吧。”
朱湘對蕭言琛行了一禮後,起身退下。
朱湘走後,從房梁上飛來一人穩落地面,這人身着黑衣,臉帶面具,他正是蕭言琛的影衛。
他雙膝跪在蕭言琛面前。
蕭言琛拿起禦筆,一邊批奏折一邊頭也不擡的問道:“還剩多少影衛?”
這人恭敬回應道:“回主子,隻剩八人了。”
蕭言琛将一本奏折批完後,才放下筆,命令道:“派兩個人跟着她,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有情況立刻回來禀報。”
黑衣人行了一禮,“是!”
語畢,黑影站起身,轉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