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年等了一會,見無人上前,便大袖一揮,“退朝!”
語畢時,滿朝文武跪倒在地,高呼萬歲,蕭瑾年在衆人的跪拜中離去。
窗外雨雪瀌瀌,窗内檀香四溢
盆裡的炭火被燒的嘎吱作響,楚熙身披一襲雪白大氅,他端坐在蒲團上,手中端着一杯燙過後的熱酒。
他抿了一口熱酒,透過小軒窗,看向窗外那在寒風白雪裡綻放的朵朵紅梅。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楚熙抿了一口杯中酒,歎出一口濃濃的酒香味。
寒風吹進窗,卷起楚熙那墨黑如錦段的長發。
楚熙身後多了一個黑衣人,那人單膝跪地,對着楚熙行了一禮,“主子!”
楚熙漫不經心問道:“禦王府還剩多少影衛?”
黑衣人答的幹脆利落,“回主子,加上屬下,正好一百人!”
容晖在世時,曾下令,每個王府的私人影衛不可超過五百人,公主府中的影衛不可超過八百人,死後不可再續,否則,視為造反。
楚熙府中的影衛在執行任務的途中死傷太多,如今隻剩這一百人了。
不過,容晖已經死了,天下大亂,而容烨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草包。所以現在,不止楚熙,就連容淮和容煦都已不會再遵守這條律令。
楚熙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才命令道:“傳本王的令,去虞國,将江秋羽接回來。再者,給一筆銀錢謝玉松,讓他留在虞國,重新做起經商行業。”
影衛聞言,行了一禮,“是!”
楚熙随意擺擺手,影衛意會,退了下去。
夜色漸深,京畿城中已經宵禁,街上除了皚皚白雪外,空無一人。
剛回到京畿的高桑妍因不知去哪尋找蒼佑,便隻能随便來到一間廢棄的破廟歇腳。
剛進破廟,隻見破廟裡有個用稻草堆起的火堆,火堆燃着熊熊烈火,但四周不見人。
高桑妍以為進來避雪的人剛走,便也沒有多想,她剛準備走到火堆旁蹲下身取暖時,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桑妍~”
高桑妍回頭,隻見蒼佑站在自己身後。
蒼佑穿着中原人穿的大氅,他一頭黑發用一根木簪束起,披在身後。
那張清洗幹淨的臉英氣十足,帥氣逼人,倒叫高桑妍看的移不開眼。
當高桑妍見到蒼佑平安無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時,高桑妍一顆懸着的心徹底放下,她喜極而泣,“蒼佑,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蒼佑不解,“你不是跟着父親離京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高桑妍解釋道:“我父親已經沒事了,但我擔心你,所以就回來找你了。”
人間情愛不由己,一眼傾心誤終身。
蒼佑知道,面前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對自己動了情。
可在蒼佑眼中,自己不過是個亡命之徒,就如同污濁的水和泥一般,而高桑妍則好比是路中的清塵。
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蒼佑不僅是亡命之徒,還居無定所,現如今更被朝廷四處通緝,他又怎敢接受高桑妍對他的愛?
蒼佑不想連累高桑妍,他面色一冷,冷笑一聲,出言尖酸刻薄,“高大小姐,你擔心我的原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唉~可惜了,你這嚣張跋扈的模樣,跟個母老虎一樣,我可不敢要。所以呀,你還是走吧,别過來給我添亂了。”
高桑妍自離開高達,這來京畿的一路上,她滿心滿眼都是期望能見到蒼佑,也日日夜夜會擔心蒼佑的安全,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蒼佑,她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趕自己走。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高桑妍雖一片真心喂了狗,心裡難過失落到不能自已,但她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臉平靜問道:“你确定我來是給你添亂了?蒼佑,你确定要我走嗎?”
面對高桑妍的質問,蒼佑有些心虛。
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
蒼佑在第一眼見高桑妍時,就對他一見鐘情過。後蒼佑受傷,他是故意倒在了高桑妍家門口,也是故意想讓高桑妍搭救自己,目的就是想以此靠近她,了解她。
可讀過聖賢書的他知道,做人不能自私自利。
所以蒼佑忍住了心酸,他裝的一臉平靜,他想都沒想就一臉嚴肅的應道:“高桑妍,你聽好了,當初接近你,是為了利用你救我哥,現在我和哥哥都安全了,你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蒼佑緩和了語氣,“當然,念在你救過我和哥哥的份上,今日天色已晚,你在這安住一夜,明天就早早離開吧。”
蒼佑字字句句,誅心之言。而當蒼佑說起利用二字時,高桑妍不禁鼻子一酸,眼眶一紅。
天下男兒皆薄幸,空負佳人醉不成。
高桑妍倒吸一口涼氣,她強忍心髒處傳來的巨疼,發出的聲音微顫,“原來隻是利用,蒼佑,你還真是個混蛋!但蒼佑,我還是想問你,你說要當我的護衛,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
蒼佑毫不猶豫應道:“假的!”
蒼佑回答的幹脆利落,不帶一點多餘的情緒。
他語畢後,轉身離去。
高桑妍在蒼佑走後,強忍的淚水瞬間淚如雨下,她蹲在火堆邊,火光映着她那張白皙的臉。
高桑妍咬着唇瓣,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而在屋外的蒼佑看着高桑妍那張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的臉,他也是心痛如絞。
他很想過去安慰傷透心的高桑妍,但他為了不連累高桑妍陪他一起吃苦,便将這份想安慰她的心生生忍住了。
“蒼佑!”
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蒼佑轉頭去看,隻見大哥蒼屹身披一件藍色鬥篷,走到了他的身後。
自他們兄弟二人被救出後,兩人為逃避官差的追捕,在京畿城中東躲西藏了數日。
他們被楚熙扔在破廟時,楚熙曾給過他們一筆銀錢和上好的金瘡藥,他們靠着藥和年輕氣盛的身體,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兩人今日再此破廟歇腳,和高桑妍相遇也是偶然。
蒼屹一直都知道,蒼佑對高桑妍的情誼。
蒼屹勸道:“蒼佑,既然喜歡,就别再說話傷她了,畢竟是個女子,比不得男子堅強。”
“哥,我若不說話傷她,她不會走的。”
“你怕連累她?”
蒼佑微微點頭。
“傻小子,哥問你,若你愛她,但她卻處于你這種境地,每天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活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那你還會心甘情願陪着她流浪嗎?”
蒼佑颔首,“自然!”
蒼屹笑着苦口婆心勸道:“所以呀,同樣的道理。你趕他走她會覺得你負了他,所以,你可以把你自己的顧慮告訴她,若她聽後,還願陪着你同生共死,那就帶着她吧。相愛之人,強行分别,你也痛苦不是?再說了,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憐取眼前人。人生苦短,别留遺憾。當然,哥也不想害她,等若真正危險時,你再護着她走也不遲。你們倆在一起,至少現在你們是幸福的。最後呢,哥勸你一句,錯把佳人負,老年悔恨遲。這世上沒有後悔藥,錯過了她,日後後悔可就真的悔之晚矣了。”
蒼屹語畢,轉身離去。
天漸漸深沉,漫天大雪将門窗吹的呼呼作響,而破廟裡的高桑妍在哭累後,她烤着火,漸漸熟睡,至于蒼佑,她在門外守了高桑妍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時,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