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陛下!”
蔣婷焦急的聲音和韶衡平靜的聲音重合。
蔣婷語重心長的勸慰道:“君臣本同治亂,共安危,若主納忠谏,臣進直言,斯故君臣合契,古來所重。陛下,聽兩句忠言吧?”
蔣婷看着韶衡那一臉倔犟的模樣,隻能卸了氣,聽着韶衡婉婉道來,“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陛下,您要殺臣,臣不懼。但老臣希望自己的死可以換來陛下的醒悟,若臣一死,陛下能做到除妖後,斬奸臣,赈災救民,愛民如子,那老臣,也算是死得其所!”
容烨氣極反笑,“好,好一個死得其所!韶衡,你想以死名流千古是不是?好,朕今日就做那個惡人,成全你想流芳千古的美名!”容烨眸色陰鸷,“來人,将韶衡拖到牢中,受刑三日,三日後遊街示衆,當街問斬。”
門外的禦林衛聞言,剛走進來時,蔣婷卻大聲怒喝道:“誰敢?”
隻可惜蔣婷如今無權無勢,号令不了禦林衛,她的怒喝對禦林衛而言,已無足輕重。
禦林衛将韶衡強行押了出去。
蔣婷看着如今沒有話語權的自己,真是悔不當初。
他為什麼要把權利交給容烨呢?
可如今後悔已經晚了,蔣婷對着容烨苦口婆心勸道:“陛下,韶衡是興南四傑之一,興朝文人的代表,你若看不慣他,你罷黜他的官職,放他回家養老,讓他永不再入朝為官都行,但你唯獨不能殺他對他動刑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寒了天下文人的心,明年科舉,有才之人還敢參加科舉,進朝為官嗎?”蔣婷長歎一口氣,“國事蜩螗,人才不濟。我大興如今人才缺失,正是招兵買馬,招安有才之人進朝為官的時候,你這時殺韶衡,我大興就完了!方才韶衡也說過,各地起義軍在不停壯大,興朝各地的百姓本就對朝廷不滿,你再将韶衡一殺,那天下有才之人都去了起義軍的隊伍,起義軍一旦大肆攻入京畿,屆時,興朝五百年的江山便到你這就易主了。”蔣婷苦笑,他聲音都在發顫,“你若做了亡國之君,那我百年後下去了,還有何顔面見你爹,你爺爺,你容家的列祖列宗啊?”
容烨不解,“殺一個韶衡,我興國就亡了?母後,你這也太杞人憂天了吧?”容烨冷哼一聲,笑的癫狂,“什麼是真龍天子啊?上天的兒子才叫真龍天子!母後,朕承天命做天子,老天庇佑,就定不會讓興朝亡國。”
“可你不僅僅是殺韶衡,你還寵妖後,信奸臣。容烨,這朝中還有真心支持你的人嗎?”
容烨自信一笑,“皇後就是真心支持我的!”
蔣婷氣極反笑,“皇後?她不過是貪圖你的身份,想做個尊貴的女人,所以才對你不離不棄。若哪一日,你不是皇帝,給不了她想要的,她就會離你而去。”蔣婷倒吸一口涼氣,緩緩吐出,“容烨,這朝中的武将皆因你指揮不當而枉死了許多,現在就隻剩文臣能為你出謀劃策了。你縱容周灏在朝中一手遮天,冤殺了八十多位大臣,你這麼做是在失人心,也寒了滿朝文武的心。君臣離心,江山可傾。陛下,你若将朝中臣子全殺了,那我大興日後,便無人可用了。若有朝一日,他國來犯,興朝危矣。”
還不知錯的容烨繼續辯解道:“母後,我縱容周灏殺那八十多位大臣,是因為我要在朝中大換血。這朝堂上上下下都是先帝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們心裡都裝着先帝,從未把我這個帝王放在眼裡,所以等周灏殺了他們,我就換一批聽話的人在朝為官。至于周灏,等他将滿朝文武的家都抄了,我就給周灏安上一個亂殺大臣的罪名把他處死,至于他貪來的錢财,我決定一半上繳國庫,一半用來赈災,豈非一舉三得?”
蔣婷聞言,已然氣的不輕。
朝中大換血也得先把合适的人物色好了,一個一個換掉,若一股腦的全殺了而又在短時間内找不到人來頂替此職位,那日後興朝若真遇到麻煩,還有誰可堪大用呢?
蔣婷氣的胸膛起伏,或許當初先帝讓容烨繼位,就是一個最大的錯誤吧!
容烨沒有繼承容钰半點聰明和才華,反而生的蠢笨如豬,做事從不經大腦,也不想後果。
蔣婷順了順心裡的怒氣,他平靜開口,“容烨,當初我讓你當天子,或許是個錯誤,現在我想彌補這個錯誤。如今容煦、容淮和容熙都在京畿,我明天就把他們三人召來,咱們把這個天下送給他們吧?咱們帶着奚夢兒去民間,過平凡日子如何?”
這話若放在以前,容烨或許就答應了。畢竟年少無知的他會覺得權利二字無關緊要,可如今嘗到甜頭的容烨自是不願再放下權利。
就像當年小時候的容烨吃不到糖葫蘆,不知糖葫蘆的味道,還能忍住購買糖葫蘆的沖動,可一旦嘗到糖葫蘆的甜味,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甚至還想擁有更多的糖葫蘆。
而權利對容烨而言,和糖葫蘆一樣,一旦擁有,便不可能放手。
但可惜的是,權利是把雙刃劍,它可以給容烨帶來富貴的生活,生殺予奪的權利,可若容烨将這權利運用不當,最後也隻會反噬自己。
容烨不願交還權利,他蔑笑一聲,“母後,您瘋了吧?我們好不容易到手的權利你居然要拱手讓給他人?”
蔣婷厲聲怒吼道:“我不是瘋了,我是看的清楚,你容烨不堪重用,德不配位,在這皇位上坐着,隻會把朝堂弄的烏煙瘴氣,把民間弄的生靈塗炭。”蔣婷氣的胸膛起伏,她順了順氣,才平靜下來,“容烨,你是皇帝,我為太後,你我皆身居高位,若不能為百姓謀福祉,又不能讓天下太平,那就要接受百姓的唾罵。隻可惜啊,你容烨承受的起謾罵,你老娘我承受不起!”
蔣婷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蔣婷雖不是個有建樹的太後,但她卻是個明辨是非的太後,隻可惜撫養的兒子不争氣,寵愛妖後,枉殺忠臣。
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
容烨的所作所為不僅讓蔣婷覺得寒心更讓蔣婷看到了他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隻可惜,蔣婷膝下隻有容烨這一個兒子,所以這一次,她是真的想将容烨的皇位送給容家其他皇子了。
蔣婷和容烨争執了十幾年,吵鬧了十幾年,蔣婷真的累了。
蔣婷緩了緩情緒,哀求道:“烨兒,答應娘,别對韶衡動刑,也别殺韶衡行不行?”
容烨語氣決絕,說話冷漠,“不行!娘總說,殺了他,興朝會亡,那我倒要看看,殺了他,興朝到底會不會亡?”
容烨話音剛落,就隻聽見碰的一聲巨響。
蔣婷一巴掌扇到了容烨的臉上,容烨半邊臉瞬間通紅一片。
蔣婷氣急而泣,又哭又笑,暴跳如雷,“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孽障?”蔣婷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隻聽碰的一聲跪在容烨面前,“娘求你了,放了韶衡吧?不然你會擔千古罵名的!”
容烨見蔣婷下跪,他有些心虛,他連忙伸手将蔣婷扶起,“娘,你這是幹什麼呀?”
蔣婷固執道:“娘不起來,除非你放了韶衡!”
容烨也氣的不輕,隻道了句,“這樣吧,看在母後求情,我免了他三日酷刑,讓他少受點罪,三日後也不遊街示衆,直接斬首總行吧?”
容烨語畢,不再想和蔣婷廢話糾纏,他轉身拔腿就要離去。
蔣婷對着那轉身離去的背影,聲嘶力竭的吼叫道:“容烨,你給我記住,若你殺了韶衡,那往後,你就不要再認我這個娘,也别踏進祈壽宮。”
蔣婷幾乎是用盡全力喊出一句,聽的容烨心驚肉跳,心裡不免有幾分慌張。
容烨就是這麼矛盾的人,他恨蔣婷不假,可每每想起蔣婷含辛茹苦将他養大,他的心裡就總會有一處變得柔軟,緊接着整顆心髒都隐隐作痛起來。
容烨還是裝作一臉淡定的離開了,走的時候頭也不曾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