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風看着無邊的夜色,滿地的白雪,眼中透着幾分凄涼,“楚熙,你很喜歡清蘭嗎?”
“你覺得呢?”楚熙輕歎一聲,“其實我愛她并不比你愛她少。隻不過,她喜歡的人是你,而我,也不過喜歡自欺欺人罷了。我一直告訴自己,隻要她一日不在我面前承認她喜歡你,那我就還有機會,可以争取一下。萬一,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呢?”
“其實你真的不能離開她。”
楚熙不解,“為什麼?”
“因為我隻有七年時間了。七年後,她是你的,但這七年裡,我不會退讓一步。”
楚熙知道陌風口中的七年是指冰蠶毒,楚熙突然想到之前看醫書時,他在書上看到一味能解百毒的藥草,名百解。
楚熙提醒道:“其實安狼國天雪山有一味藥名百解,傳聞它能解世間千奇百怪的毒,你可以去天雪山采摘那味藥草。”
陌風笑着搖頭,“沒用的,很早的時候,為了給月辰解毒,我有一次在和月辰執行任務時,曾去過天雪山,拿到過三株百解。結果,百解無用,解不了冰蠶毒。”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既然百草不能解,那就再想想别的辦法。”
陌風輕笑一聲,“你不是喜歡清蘭嗎?怎麼還會想方設法替我解毒?”
“我喜歡她不假,但你要是不在了,她性子剛烈,我怕她會想不開。清蘭活着我還能強留她在身邊,若她死了,你叫我怎麼活?”
人心都很自私,楚熙和陌風雖都不是心善之人,但卻是都将白清蘭愛到骨子裡的人。若能有一點點的辦法,便都想将白清蘭據為己有,不願與别人分享。
但二人都想在擁有白清蘭的同時卻又不想讓白清蘭去傷心難過,更不想讓白清蘭去尋短見。
畢竟白清蘭若要死,誰都攔不住。
所以楚熙是甯可讓陌風活着,然後囚禁陌風,拿陌風的命威脅白清蘭,将白清蘭強行留在身邊,也不願眼睜睜看着白清蘭去死。
“汪汪汪……”
一隻小白狗搖頭晃腦的朝陌風和楚熙跑來,跟在白狗身後的是虞珺卿。
楚熙溫聲關心道:“珺卿,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虞珺卿伸手将地上的小狗抱在懷裡,他嘿嘿笑道:“熙哥哥,佘老叫我過來看看姐姐的傷好些了沒有?”
陌風抿唇一笑,“你回去和佘老說,就說清蘭的傷已經痊愈了。”
虞珺卿點點頭,他剛準備轉身時,楚熙叫住虞珺卿,“珺卿!”
虞珺卿止住腳步,“熙哥哥,怎麼了?”
楚熙提醒道:“珺卿,清蘭怕狗,以後别再拿狗吓她了,知道嗎?”
“怕狗?”虞珺卿滿臉疑惑,她一直以為像白清蘭這樣武功高強,聰慧過人的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想到她竟然還有怕的東西?
楚熙解釋道:“清蘭小的時候曾養過四條狗,其實她特别喜歡可愛的小動物,但她不知道怎麼養,狗病了的時候它不知怎麼去照顧他們,最後四條狗都被她無心養死了。這是她心裡的一個結,其實她也不是怕狗,就隻是單純的對狗有愧疚,僅此而已。”
虞珺卿聞言才一臉了然的點點頭,陌風寵溺的摸了摸虞珺卿的小腦袋,笑道:“快回去睡覺吧!”
虞珺卿笑着點點頭,便抱着狗轉身離去。
嗚嗚~的冷風在空中猖獗,夜色裡,下起了鵝毛大雪。
正當陌風和楚熙也要轉身離去時,呲~的一聲,一柄利劍朝楚熙飛來,楚熙手中凝聚内力,一個下腰,劍從他頭頂飛過,泛着森森寒光的劍身映出楚熙那張白皙的臉,待劍身橫過,看到劍柄時,他一個起身一手握緊劍柄,帶着内力的另一隻手在劍尖上輕輕一彈,劍身碎成三段,掉落地面。
楚熙一套動作下來迅入疾風,行雲流水。
遠處,阿芙一身青衣,向楚熙飛身而來。
阿芙攻擊楚熙,是因為她答應了阿糜。要幫阿糜支開楚熙,讓阿糜有機會和陌風單獨相處。
阿芙雖不知阿糜要對陌風做什麼,但阿糜和阿芙都是邵懷澈的手下,兩人私下關系極好,情同姐妹。
阿芙與楚熙兩人拳腳相向,他們從地面打到屋頂,兩人每過一招,房屋搖晃,地面震動。
兩人所打出的每一掌,掌法犀利,如靈蛇擺尾,嘶嘶破風。而這動靜也将屋裡的白清蘭吵醒。
白清蘭一醒來,見屋中燈火已熄,兩邊榻上空無一人,便起了身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門。
屋外天寒地凍,白清蘭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剛出屋就隻見陌風和阿糜兩人站在一處。
白清蘭沒去打擾,隻是躲在屋内掩門偷聽。
阿糜一臉傷感,她哭的梨花帶雨,試探性問道:“殿下,您還記得奴婢嗎?奴婢是荼靡。奴婢終于找到您了。”
對于荼靡的哭泣,陌風不為所動,他的臉上依舊平靜如水,他淡淡說道:“我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認出你了,不然也不會在蜀都時就替你擋下辛楚劈向你的那一刀。隻是你記住,四殿下已經死在了興國皇宮裡,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陌風。”
阿糜在聽到陌風承認認識自己後,他的一顆心如有了着落的浮萍,終是塵埃落定。
阿糜就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他就是自己找了十六年的四殿下。
這十六年裡,荼靡日日期盼能與他重逢,沒有一日不在想他。
“陌風?”荼靡先是一愣,但立馬喜極而泣,“這樣也挺好的,這樣,您就是自由之身了。”
陌風想着白清蘭還在屋中熟睡,他現在也沒心思與荼靡閑聊,便直白說道:“你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
陌風這高冷疏離的态度,讓荼靡心裡感到一絲莫名的害怕。
她害怕陌風與她關系變淡了,不願再與她親近。
畢竟是人就有感情,而感情裡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孤獨,可偏偏生而為人又要習慣孤獨。
荼靡一出生後就被父母抛棄,從幼時就被沈萱收養,沈萱是她唯一的親人,而陌風不僅僅是她的親人,更是她從小就想嫁的人。
當今天下對女子要求極為嚴苛,而像荼靡這種無依無靠之人,既然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若不想被當棄子,那就得找一個強大的靠山保全性命。
而陌風就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親人,更是他的愛人。
她要保全性命,要麼讓陌風愛上自己,要麼讓陌風幫助自己脫困。第二條雖可選,但往後餘生要怎麼辦呢?要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不幸福的活着嗎?
所以,與其委屈自己,不如選擇第一條路,讓自己有一個好的歸宿。
荼靡裝作一副委屈模樣,向陌風傾訴,“陌風,娘娘病逝前,也向陛下求了讓我出宮,隻不過,我比你早一些離宮。我離開皇宮後,就被人牙子所拐,我被人牙子賣來賣去,最後被賣到了福州地下城,被現在的主子所買,為他效力。”荼靡說着淚如泉湧,“陌風,我如今也是命不由己,所以,你可不可以念在曾經你我主仆一場的情分上幫幫我?”
“幫你恢複自由之身嗎?”
荼靡微微點頭,她雙眼滿是期待的問了一句,“可以嗎?”
荼靡曾經畢竟和陌風生活了九年,陌風就算再無情,心裡也是感激荼靡的。
感激荼靡讓他在灰暗的日子裡也曾為他撒下過一束光,讓他無趣的生活增加了許多樂趣。
陌風從袖中拿出一塊絲巾遞給荼靡,荼靡接過後,道了聲謝謝。
陌風唇瓣微動,“可以,待你恢複自由之身後,你我便兩不相欠了。從此以後,你我也不必再見了。”
荼靡一臉錯愕,“不必再見是什麼意思啊?陌風,可是我有哪做的不好的,惹你不快了?”荼靡急忙解釋道:“陌風,若我有哪做錯了,你可以說出來,我可以改的。但是你别這麼無情好不好?陌風,在這世間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陌風輕歎氣,一改方才的冷淡,聲音緩和了幾分,“荼靡,你我如今各司其職,各為其主,所走的路不同了。況且,我如今已有夫人了,所以,你與我一起不方便。至于你方才說你沒家人,這不要緊,等你日後遇到你自己喜歡的人,你就會有家人,有親人,你就不會覺得孤單了。”
荼靡心頭一震,雙眼有些失神,納納的重複道:“有夫人?呵呵呵!”荼靡苦笑幾聲後,淚水再一次落下,她對着陌風那雙在夜色裡,在花燈的照耀下顯得更為美豔的眼,四目相對,荼靡的眼中滿是傷心絕望,她質問道:“陌風,你既成親,那我該怎麼辦?很早之前,娘娘就說,等您長大了,是要娶我的。為了這句話,我等了你十六年,可是你現在說,你居然有夫人了,那我該怎麼辦呢?”
荼靡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她哭的楚楚可憐,陌風不忍再看,便别開了眼,“那都是兒時的戲言,不作數的。”
荼靡用絲巾擦幹淚水,她靈機一動,急忙說道:“那這樣吧,我給你做小行不行?若做小不行,我在你身側一直侍奉你也行啊?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陌風自做殺手後,他就被迫禁掉七情六欲。不過,他終歸是人,動了凡心,愛上了自己的主子,愛到已經沉淪,無法自拔。
但是除了白清蘭外,他可以對任何人無情,因為隻有無情,才是訓影室裡最合格的影衛。而影衛的任務就是要保護白清蘭,所以在他看來,對白清蘭動情,保護白清蘭和他愛着白清蘭,這三點在陌風心裡并不沖突。
陌風冷冷應道:“荼靡,我幫你恢複自由之身後,你就去過你的日子吧。若你執意跟着我,我就殺了你。”
陌風語畢,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荼靡看着陌風無情離去的背影,心中妒火橫生。
陌風,我是為你而堅持到現在的,所以,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庭院裡的石子路上,楚熙一手撐着樹,一邊運用内力驅毒。
楚熙中了阿芙撒出的迷藥,現在有些神志不清,手腳發軟。
阿芙站在他身側,目光似打量一件寶貝般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的臉蛋和身材,不禁心下贊歎,風姿冰冷,削肩細腰,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真真是個極美的男子。
阿芙出言笑着調戲道:“你們中原的男人都長的跟你一樣好看嗎?”
見楚熙遲遲不曾回答,她伸手就要撫摸上楚熙的腰間,楚熙的腰纖細修長有韌性,阿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可就在阿芙的手要碰到楚熙的腰身時,他卻匆匆躲過,避開了她的手。
楚熙中了藥手腳本就無力,若不是靠内力強撐,他早就癱在地上,現在為躲這一下,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雖然身體很累,但他不能倒下,他要想辦法逃離這裡。
然阿芙對他躲避的行為卻很是滿意,阿芙自被邵懷澈搭救後,邵懷澈就教他習武射箭,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馴服獵馬。
所以她明白草原上的烈馬都是被馴服的,隻有馴服了這種強悍的烈馬,他才會顯得溫順。
阿芙突然對楚熙有了興趣,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輕輕的笑了起來。
阿芙開始想了解面前這人,便好聲好氣問道:“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啊?長的還怪好看的呢。”
阿芙見面前人不僅沒有回答他,還強撐着身子,表現出一副随時要轉身離去的模樣,便笑着剛準備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時,突然強大的一股内力朝阿芙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内力之強激起周圍還未融化的雪花,雪花飛向空中形成雪球向阿芙砸來。
阿芙本能的出掌向雪花打去,結果不敵這一掌,阿芙不僅自己挨了一掌口吐鮮血,就連雪花都化做了雪水,朝阿芙頭上澆下。
阿芙被淋成了落湯雞,當她擦了擦臉上的水時,卻發現楚熙已不見了蹤影。
阿芙嘴角一彎,有意思,你這個人,我要定了。
牆外的花燈被風吹的左右搖曳,花燈裡的火燭已經熄滅。
白清蘭已用内力将楚熙身體中的毒逼了出來。可回去的這一路上,楚熙卻總是要雙手摟着白清蘭的腰身,好似像個撒嬌賣萌裝可憐的小孩子一般,整個人似要沾到白清蘭身上一樣。
白清蘭一臉嫌棄,“你毒已經解了,别再裝手腳無力了。”
楚熙卻撒嬌道:“清蘭,不要嫌棄我,清蘭,我是真的走不動了。清蘭,我身上的餘毒還未消呢。”
白清蘭輕歎氣,她站在原地,止了腳步,楚熙卻趁機将她抱的更緊。
白清蘭輕歎,有些無奈,“你小孩子嗎?這麼粘人?”
楚熙反問道:“是不是當個小孩子就可以一直粘着你?”楚熙笑的溫柔,“如果是的話,那你就把我當作小孩子,隻要每天能黏你抱你就行。”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白清蘭無話可說,隻能伸手将楚熙打橫抱起,楚熙雙手緊緊摟着白清蘭的腰身,頭趁機埋進她的懷裡,不再言語。
白清蘭抱着楚熙回了屋前才将他放下,兩人一同進了屋中,隻見陌風坐在錦榻邊,屋裡還燃着一根蠟燭。
陌風也是在外面找了一圈白清蘭的人,但當他看到白清蘭和楚熙在一起時,他才放心回來。
陌風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熱茶來到白清蘭面前,笑道:“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白清蘭在看到陌風和荼靡在一起時,明顯有些吃醋。她笑着婉拒道:“我不冷,也不想喝。”
陌風走到白清蘭身後,想給她脫掉沾了雪水的鬥篷時,白清蘭卻閃身一讓,徑自脫下鬥篷扔給了楚熙,楚熙穩穩接過後,才将鬥篷放到一側。
白清蘭不管是笑還是脫鬥篷的動作都很自然平常,可陌風卻總感覺哪裡不對。
陌風轉身走到桌邊,他将茶杯放于桌面,才轉身走到屋門口,他咬了咬唇,才道了句,“主子,屬下有話要跟您說。”
陌風說着便出門離去,白清蘭也沒做聲,她自顧自出了門。
籬笆院裡,白清蘭站在陌風面前,陌風對着白清蘭雙膝下跪,他腰身筆直的跪在冰冷堅硬的地面,冷風吹起兩人的衣衫。
陌風輕聲關心道:“主子,自從方才進屋起,您就不太正常。屬下也不知這是不是屬下的錯覺,主子,屬下愚笨,如果屬下哪做錯了惹您生氣的話,還請您明示,屬下一定會改的。但是,您别與屬下生疏,好嗎?
白清蘭知道是陌風理解錯了,她順着他的話借坡下驢道:“既然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我就給你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隻要你去殺了阿糜,我就原諒你了,可好?”
殺阿糜?這事跟阿糜有什麼關系?
陌風不理解,但是他卻隐約能猜到,既然能和阿糜有關,難不成是他剛才看見自己和阿糜說話,所以被白清蘭誤會了,所以白清蘭才對自己冷漠的?
那也就是說,白清蘭吃醋了!隻是她這麼驕傲的人,是不會承認自己會為了一個男人吃醋的。
“哈哈哈哈哈……”
陌風喜不自勝,心裡的高興好像能溢滿整張臉,他大笑出聲,爽朗的笑聲如切冰碎玉般動聽。
原來白清蘭不是因為他做錯事而生氣,而是因為在乎他,不願和别人分享他而生氣。
白清蘭更加不悅,“你笑什麼?”
陌風站起身,他大着膽子一把抱住白清蘭,力道之大恨不能将白清蘭融入自己的身體。
陌風笑着連勸帶哄道:“傻主子,屬下的身心都是你的,别吃醋了好不好?”
白清蘭從陌風懷裡退出,白清蘭在陌風的嘴唇上親了一口,才冷冷命令道:“等她恢複了自由之身,她若再見你……”
陌風打斷道:“屬下一定殺了她,絕不手軟。”
白清蘭故作生氣道:“陌風,擅自打斷主子說話,可是要被罰的。”
陌風笑的溫柔,“嗯,那就請主子,重重責罰屬下吧。”
白清蘭又在陌風唇瓣上親了一口,“今天我累了,改天有機會,我要新帳舊帳一起算。”
“好!”
陌風笑着應道。
語畢,兩人轉身,一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