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子心有不平道:“大哥,這個臭丫頭如此……啊……”傷你,咱們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男子話還未完,就被一碗滾燙的馄饨潑到臉上。熱水的澆灌讓他被燙的滿臉通紅,厲聲哀嚎,慘叫不斷。
蔔欲渾重情重義,他怒氣沖沖的上前質問,“你們憑什麼潑他?”
虞珺卿因在白清蘭和陌風的撐腰下,膽子也大了許多,他一臉義正言辭道:“誰讓你們口出不敬之言,竟敢罵我姐姐是臭丫頭,活膩歪了吧你們!”
蔔欲渾被怼的一時語他氣的藏在垂在兩側的手握了緊,緊了握,掙紮好半天後,他最終還是洩了氣,剛轉身準備帶着關挐、關富灰溜溜的離去時,隻聽一個清冷如玉的聲音傳入白清蘭耳中。
“姑娘傷了我的人,一句道歉都沒有就走,是不是太不把我古月國放在眼裡了?”
這聲音雖帶着不善的笑意,但幹淨空靈,音色無半點雜質。
話音剛落時,隻聽碰的一聲巨響,鐵扇和利劍的碰撞聲,似要響徹天地,振動九霄。
疾風四起,灰塵四散,地面振動,就連這個馄饨小攤都被炸成粉籍。
白清蘭擡眼看去,隻見陌風手持淩雲霄和一個身着紅衣的男子打作一團。
男子手執一把玄鐵扇,扇骨用玄鐵打造而成,上面刷着紅漆,扇面之上刻有鳳凰的紋飾,扇面為镂空樣式,尖鋒處設有鋒刃,扇柄處藏有毒針,可殺人于無形。
而這把扇子,白清蘭再熟悉不過了,這是玄鳳扇,昆侖見玄鳳,豈複虞雲羅。
這把玄鳳扇是白清蘭送給邵懷澈的十歲生辰禮物,也是白清蘭親手打造雕刻而成。
白清蘭手下施展内力,隻見他縱身一躍而起,移形換影間,已加入到陌風和邵懷澈的打鬥中。
白清蘭出招狠辣,招式淩厲,一招一式都是往邵懷澈的弱點打去。
白清蘭出手猛烈迅速,招式靈活多變,又快又猛,快的讓邵懷澈看的眼花缭亂,邵懷澈的武功在九階,他根本就招架不住白清蘭的猛烈進攻。
他隻能本能的閃躲着,但令他不解的是,此人手中怎麼會有她師傅的淩雲霄?
難不成面前的人是師傅嗎?
正在邵懷澈出神之時,白清蘭一掌拍在他胸口,邵懷澈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這一掌看似洶湧,實則白清蘭已經收了幾分力道,否則邵懷澈已經一命嗚呼了。
“主子,您沒事吧?”
遠處,兩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向邵懷澈匆匆趕來,他們立在邵懷澈身側,但卻不敢靠近。
邵懷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沒有作答,他那雙靈動的星眸在仔仔細細看到白清蘭的臉時,瞬間不可思議,欣喜若狂,兩種不同的情緒一下湧上心頭,欣喜之餘,讓他連身上的疼痛都好像忘記了。
白清蘭還要救佘硯,便也不便多留,他剛準備離去時,邵懷澈急忙喚道:“姑娘!”
白清蘭止住腳步,但卻沒有轉身,邵懷澈語氣柔了幾分,“姑娘,方才是在下一時無理取鬧,唐突了姑娘,在下心生歉意,若姑娘哪日有空,可來驿站找在下……”邵懷澈行了一禮,躬身行禮,“屆時在下定當備滿一桌好酒好菜,給姑娘正式道歉。”
此話一出,不僅邵懷澈的兩個手下面面相觑,心生奇怪,就連蔔欲渾等三人也是大惑不解,邵國公一向好面子,又仗着自己的武功在九階和自己身份高貴,從來不會向任何人低頭道歉,今日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看上這姑娘了?
白清蘭轉身,看着邵懷澈那一臉恭敬,腰身微微垂下的模樣,白清蘭笑意加深,緊接着眉眼一沉,透露着兇狠。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空氣中響起,邵懷澈那白皙無暇的肌膚上瞬間一片绯紅。
這一耳光雖來的措不及防,但卻讓邵懷澈紅了眼眶。
因為白清蘭的舉動讓邵懷澈不禁想起,他和白清蘭在白府時那段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時光
建興三十五年,十六歲的邵懷澈第一次來到興朝。
興朝繁榮富強,繁華似錦,可邵懷澈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因為他是被人丢棄在興朝的。
邵懷澈的父親邵真乃奉國将軍,官居正三品。
邵懷澈的娘名叫易貞,易貞的父親易罩是福州安丘縣人,但也是根正苗紅的蠻人,在古月國為官,封為廷尉,正三品。
邵真娶易貞,其一是因為邵真出生平民,邵真是靠着易罩的提拔才能當上将軍,所以邵真是為了報恩。其二是想着政治聯姻,拉攏易家,所以兩人成婚後,邵真待易貞千依百順,榮寵有加,兩人婚後一年,誕下一子。
邵真和易貞兩人雖相敬如賓,恩愛有加,可邵真上有三個姐姐,他們個個都是勢利眼,他們嘴甜心苦,最會說好話,可心裡的算計比誰都深。
邵真的大姐名邵玉,二姐名邵淑,三姐名邵華。
邵真還有一個不辨是非的母親——名古桃。
古桃在易貞進門後,總是對她挑三揀四,表達不滿,但又念在易貞是廷尉之女,也不敢對她過于苛刻,于是便隻能用尖酸刻薄的言語陰陽怪氣的羞辱易貞,易貞是個心善的女人,隻能處處忍耐。
承興二十五年,易貞用自己的嫁妝為邵懷澈打了一副金手镯戴在邵懷澈的手腕上,那副金手镯價值萬金,卻被回娘家探望古桃的邵華看見。
邵華嫁的不過隻是個在贛州做縣令的芝麻小官,名叫熊斌,每月俸祿也隻夠一家人的開銷,根本沒有多的閑錢去替女兒熊雨買奢侈品。
邵華見熊雨手上戴着一副由銅鐵打造的镯子,便眼紅起邵懷澈手上的金镯子,于是,她便趁易貞不在時,偷偷将自己女兒手上的镯子和邵懷澈手上的金镯子進行互換,從而順走了那副金镯子。
當易貞知道此事後,便想着總歸是一家人,倒也不做計較。可承興二十六年,發生了一件事,讓易貞一氣之下,差點和離。
自邵真坐上三品奉國将軍的位置後,随着他權勢越來越高,來巴結他的人也越來越多,這其中就有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他們帶着邵真去茶館酒樓,四處揮霍,聽戲聽曲,還帶着邵真去煙花柳巷之地,吃喝玩樂,去賭場一擲千金。
這些狐朋狗友對他溜須拍馬,曲意逢迎,将他的功績誇的神乎其神,還将他與興朝的江清塵,前朝虞國的甯家名将相比。
邵真被這些話忽悠的忘乎所以,都不知自己幾斤幾兩,衆人越誇他,他就賞賜衆人的越多,而他拿出去賞人亦或吃喝嫖賭的錢财,都是易貞的嫁妝,從娘家帶來的。
邵真瞞着易貞将她的所有嫁妝花了個精光,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易貞知道此事時,徹底崩潰
易貞自來到邵家,孝順婆婆,敬愛丈夫,這麼多年,她為邵真生兒養兒,自認自己沒有一點對不起邵家,可邵真居然拿他的嫁妝去壯邵真自己的臉面,易貞本是傷心,可易罩聽聞此事後,卻勸他,“為了孩子要忍!”
呵呵,好一個為了孩子要忍!易罩輕飄飄的一句話斷送的卻是易貞那本該有無限可能的一生,可就因為易罩的一句話,她被徹底困在了邵家,一輩子都飛不出這邵家的後院,也見不到外面那廣闊無垠的天地
易貞心裡苦笑,可命不由己的她又能如何?
易貞隻能為了邵懷澈将此事隐忍了下來。
承興三十年,易家因被丞相夏邑誣陷,而全家一百口人锒铛入獄,但承興帝卻念在易貞嫁給了邵真,成為了邵家人的份上,而讓她幸免于難,逃過一劫。
易貞自易家出事後,便像變了一個人一般,日日把自己關在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久而久之,易貞的身體也日漸消瘦。
承興三十二年,邵真的三個姐姐看易家倒台後,便撺掇着邵真再娶一房妾氏。
在邵真三個姐姐的介紹下,邵真認識了一個比邵真大十歲的姑娘,姑娘名叫溫姌,聰慧過人,溫柔體貼,對邵真也是千依百順,能為他疏解心結。
兩人認識後,時常約着出去,遊山玩水。
邵真還背着易貞将溫姌偷偷帶給古桃認識,古桃見溫姌溫柔可人,又懂事聽話,當即就決定讓邵真将她娶為平妻。
而溫姌也是向古桃承諾,若她為平妻,日後必當好好孝順婆婆,再加上溫姌稱自己家裡曾經也是經商人家,家中富可敵國,财大氣粗,可後來雖家道中落,可她手中也存了一筆不小的錢财,但由于他一個弱女子,所以隻能将錢财藏起,以免有心人見财起意。
現在,隻要他能嫁到将軍府,一定會将這筆錢财全部送給古桃。
古桃聞言,樂的合不攏嘴,當即決定,十日後成親。
而易貞是在兩人要成婚的第三天,才得知有一個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存在。
易貞派人偷偷去查這女人的來曆,才知溫姌曾是青樓妓子,後被丞相夏邑的長子夏鼎贖身,夏鼎也曾真心愛過溫姌,隻可惜溫姌身份低賤,又是青樓妓子,夏鼎為了不讓夏邑知道他們的事,夏鼎便隻能在蜀都為溫姌購置了一棟宅子,讓他過得舒服。
承興十二年,溫姌為夏鼎誕下一女,取名溫希
承興二十年,溫姌和夏鼎恩愛的事被夏邑知曉,夏鼎為了不連累溫姌,他給了溫姌一筆錢,讓他帶着溫希離開蜀都
承興二十三年,溫姌又帶着溫希回了蜀都,然後再蜀都城内購置了一間宅子,母女倆幸福生活
承興二十八年,溫希嫁給一個名叫聶遙的窮書生為妻,兩人婚後幸福美滿,一直過着神仙眷侶的日子
承興三十年,溫希為聶遙誕下一女,取名聶雨。
當易貞得知溫姌的身世後,一腔怒氣直上心頭,他滿腔怒火的去找古桃理論,可古桃卻冷漠無情的回應道:“你易家已經被滿門抄斬了,你如今能活下去都是沾了我邵家的光,所以,你還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此話一出,易貞後悔不已,若不是當年她聽從易罩的安排嫁到邵家,他也不會受此大辱,若不是邵真背着她花光她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她現在便有底氣帶着邵懷澈出了邵家的門,從此她和邵家老死不相往來。
可現在,易家沒了,錢也沒了,她出了門,便無處可去,也無錢傍身,她不得已,隻能再次忍讓。
可是就在溫姌和邵真兩人成婚的前一日,古月派兵攻打濉州,邵真不得已,隻能身披戰甲,領兵出征。
這一次出征,溫姌為向邵家人表明自己是真心喜歡邵真的,她意志堅決的想要和邵真一起共赴戰場。
邵真臨走時,在溫姌的撺掇下給易貞寫了封休書,邵真念在自己和易貞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命易貞在一個月内趕緊找好住處,一月之後,古桃有權利可以趕他離去。
邵真帶着溫姌上戰場後,僅僅隻一個月,就傳來邵真戰死,溫姌下落不明的消息。
而這一個月裡,易貞也因積郁成疾,郁郁而終。
在易貞臨死前,他曾把邵懷澈叫到病床前,與他說,“這世上的女子都是苦命人,他們生于世間,身心皆不由己也就罷了,可自由也不由己。所以澈兒啊,日後你若是遇到自己心儀的女子,你可千萬不要負她,你要一心一意對她好,可千萬别像你爹對你娘這樣……”
邵懷澈淚流滿面,稚嫩的聲音泣不成聲,“娘,娘,我知道的,若澈兒以後有心儀的人,澈兒絕不會辜負她,澈兒會一輩子待她好的……”
易貞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淚水從面頰上嘩嘩流淌。
“娘的澈兒真乖,澈兒,你記住啊!這個世上除了能與你長相厮守之人能陪你一輩子外,不會再有另外的人能陪你一輩子了,所以,以後娘不在,你也要好好的生活知道嗎?”
邵懷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伸雙手緊緊握住易貞的手,滿頭熱汗,心跳如鼓,“娘,娘,你要去哪啊?你不要澈兒了嗎?娘……娘……”
邵懷澈那一聲又一聲的娘,讓易貞心痛如絞,痛的她恨不能用死後魂飛破散來換自己多活幾年,然後将邵懷澈養育長大,可是人的壽命自有天定,又豈是易貞自己能決定的了的?
窗外卷進絲絲寒風,将桌上的紅燭吹的時暗時明
“咳咳咳……”
易貞猛烈咳嗽起來,鮮紅的血液浸濕自己那件素白單薄的衣衫。
易貞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如風中殘燭,随時會熄。
她哽咽着嘴裡的血水,看着面前這張白皙嫩滑的臉,她強顔歡笑,連哄帶勸道:“澈兒,你記住啊!娘不會離開你的。娘會去天上變成星星守着你。如果你想娘了,就記得在晚上的時候擡頭看看天空,那最大最亮的一顆,就是娘!還有啊,不管你以後走的路有多艱難,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易貞說着,嗓子越來越嘶啞,聲音越來越小,她毫無血色的唇瓣還在不停的一張一合,但說出的話卻是有氣無力,“澈兒,因為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最後,澈兒,娘希望自己死後,能落葉歸根,葬于福州老家,福州城,有□□,金燕兒,飛呀飛,飛到故鄉去……澈兒,澈兒……”
“娘……”
邵懷澈聽着易貞的聲音越發變小,他着急的連忙回應,生怕回應晚了,就沒有人再喊他一聲澈兒了。
“我想喝…喝…水…”
“好,好,我去給你倒水!”
邵懷澈站起身,他着急忙慌的沖向桌邊,随意拿了一個幹淨的杯子,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就在邵懷澈端起茶水要來到床榻邊時,桌上的殘燭被灌進屋子的冷風所吹滅。
屋内頓時漆黑一片,随之“碰”的一聲,邵懷澈手中的杯子因他的心一顫,手一軟,而被摔得稀碎。
“娘!!!!!”
一陣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在屋裡回蕩,久久不曾散去。
那一晚,易貞死了,邵懷澈聽從易貞的話,命人将她葬于福州老家,邵懷澈還在易貞的棺材裡放了幾株□□。
自易貞死後,小小年紀的邵懷澈變得心存怨恨,他恨邵真,也恨邵家的每一個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弱小不能反抗,他就破罐破摔,萎靡不前,他常常想着,要不自己也跟着易貞,一死了之算了。
可是他又想起了易貞臨終前與他說的話,活着才是希望。
自那一日後,邵懷澈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自私自利,無情冷漠,他拒所有人于千裡之外,也不與任何人親近。
直到承興三十四年冬,邵懷澈在無意間聽到他的三個姑姑在讨論分家産的事
他還聽到,原來邵真當年戰死沙場後,朝廷發下了一筆不小的撫恤金,但卻從未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過這筆撫恤金,也沒有人告訴過他。
所以這筆撫恤金都被他三個姑姑加古桃給分食殆盡了。
邵懷澈聞言,氣的火冒三丈,一怒之下,他推門而入進去就與三個姑姑對峙,可是這三個姑姑卻笑着與他解釋,“澈兒聽錯了,撫恤金是沒有的事。若真有這筆撫恤金,你是邵家嫡長子,我們又豈會不給你?”三個姑姑還裝模作樣的解釋道:“正因朝廷不發撫恤金,我們都在替你抱不平呢,想你年紀輕輕的,父母就離世了,這朝廷又不發撫恤金,你這以後的日子該這麼過啊?”
三個姑姑說着還都假模假樣的落下了兩行清淚。
三個姑姑三言兩語就将年幼不經世事的邵懷澈給哄着離去。可邵懷澈卻不知道,正是邵懷澈的這次沖動,給他惹下了一個大麻煩,那就是這三個姑姑竟然在背地裡商量,如何把他送離邵家,丢的遠遠的,讓他再也回不來!
承興三十四年,臘月半,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夜半時分,大雪還在夜空中飛舞。
雪飄如飛絮,萬木凍欲折。
邵懷澈在屋中安睡,屋邊的窗戶被推了一個小縫,一個身穿布衣的邵府下人将一支香點燃後,放到窗檐上,待香焚燒殆盡後,推門而入的聲音才慢慢響起。
邵華出現在邵懷澈床邊,她看着床榻上睡熟後那張安靜的面孔,臉色驟變,冷了幾分。
“邵懷澈,不要怪姑姑們狠心,朝廷發的那點撫恤金确實不夠我們分的,再加上邵家又是貧民出生,我們三個姑姑都比你爹年長不少,當年,你爹就是靠我們姐妹三人和你祖母辛辛苦苦養大的,如今你爹娘去世,我們又将你從十一歲養到十四歲,我們不欠你也不欠你爹,所以你别怪我們。”
邵華語畢,手一揮,幾個穿着布衣的小厮走了進來,他們将熟睡的邵懷澈打橫抱起,在他們帶着邵懷澈離去前,心軟的邵華還是從身上拿出一個錢袋放在邵懷澈身上。
這個錢袋是邵玉、邵淑和邵華還有古桃四人一起湊的一筆錢。
小厮們将邵懷澈放到馬車裡,帶着他離去。
邵家人怕邵懷澈還會再回來,便差人将他送到興朝。
邵懷澈這一覺睡了很久,直到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興朝。
邵懷澈詢問小厮情況,小厮将他來興朝的前因後果全部說明,最後小厮還将邵淑要自己給他帶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小厮學着邵淑的模樣語氣,一本正經說道:“邵懷澈,将軍府的東西不是你的,除非我們施舍給你,你才能得到,否則,将軍府的一磚一瓦你想都不要想,邵懷澈,邵家養你這麼多年,也算對得起你,所以你也該知足了,邵懷澈,到了興朝你就在興朝好好生活吧,别再回将軍府了。”
小厮語畢,還将邵華給的錢袋放在邵懷澈手中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看着小厮離去的背影,這是邵懷澈第一次感到孤獨絕望。
因為被人抛棄的痛苦和爹娘的死是邵懷澈這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
邵家養他多年又如何?他還是恨邵家的冷血無情,恨邵家的忘恩負義,當年要不是易家,他邵家能有今日的成就?
邵懷澈來到興朝後,已經喪失了活着的欲望,他隻想把自己手裡的錢花完後,就找個地方安靜等死。
可是承興三十五年,春意正濃,杏花微雨。
邵懷澈遇到了一個救了他一命,并且能讓他有欲望活下去的女子,這女子就是——白清蘭。
邵懷澈與白清蘭第一次相遇時,白清蘭霸道強勢還喜歡欺負人,真的很令邵懷澈讨厭。
可直到建興三十五年冬,手中銀錢花完後的邵懷澈根本買不起厚衣棉靴過冬。
邵懷澈被寒氣凍的瑟瑟發抖,他蹲在牆角,看着漫天大雪,眼底生寒,滿目哀傷。
他已經不抱活下去的希望,做好了凍死的準備。
畢竟這個世上已經沒人愛他了,而他愛之人也已經全部離他而去。
他對這世界沒有留念與牽挂了。
邵懷澈用雙臂環抱自己,不停摩挲着身上那單薄的衣服,本想以此來緩和寒冷,但不曾想,就在他以為自己會凍死在這寒冬時,是白清蘭突然出現,給他送了禦寒的衣服來。
白清蘭的雪中送炭讓本就缺愛的邵懷澈心生感動,那份感動就好像活在黑暗裡的人遇到了一束光,從此世界有了色彩,像海上飄浮之人遇到了一艘能救他性命的船,從此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邵懷澈看着懷中能禦寒的衣服,他嚎啕大哭,哭聲凄切悲涼。
也是從那一日後,邵懷澈便對白清蘭漸漸有了好感。
他對白清蘭敞開心扉,道出了自己的身世,也對白清蘭無條件的服從與相信,他并不把白清蘭當朋友,而是将白清蘭當親人,如此一來,邵懷澈就有了牽挂,也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在後來的三年裡,白清蘭親自教邵懷澈武功,也請人教他讀書識字,琴棋書畫,雖然白清蘭的性格不太好,每次邵懷澈練功不如白清蘭心意時,都會被白清蘭扇耳光,藤條抽後背等諸多懲罰,但白清蘭也有溫柔的一面,白清蘭會給他買衣服,買首飾,買他喜歡的東西作為獎勵。
白清蘭曾告訴邵懷澈,“人必其自愛也,而後人愛諸;人必其自敬也,而後人敬諸。”
白清蘭說,“隻有邵懷澈自己懂得愛自己,才會被更好更優秀的人愛着,若是連邵懷澈自己都不愛自己了,還天天活的渾渾噩噩,萎靡不振,那日後還會有誰愛你?有誰會尊敬你呢?”
白清蘭字字句句都是在鼓勵邵懷澈能更好的為自己活,邵懷澈為了不辜負白清蘭,他也開始振作起來,直到建興三十八年,邵懷澈因為想要複仇,而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白清蘭,離開了興朝。
從那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
可邵懷澈離開的這五年他是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白清蘭,如今久别重逢,邵懷澈心裡喜不自勝,但他又害怕貿然與白清蘭相認,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也就隻能以賠禮道歉的方式請白清蘭有空時和他去酒樓一聚,一解他多年相思之情。
白清蘭冷笑一聲,“這一巴掌就當是你對我的不敬了。”
邵懷澈聞言不僅不怒,還心生歡喜,他恭恭敬敬應道:“姑娘說的是!”
邵懷澈語畢後,他眼圈通紅,可白清蘭的這一舉動卻将邵懷澈身旁的兩個下屬和蔔欲渾吓的不輕,他們驚的目瞪口呆,邵懷澈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這還是第一次見邵懷澈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被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所以邵懷澈難不成是真的對白清蘭一見鐘情了嗎?
白清蘭輕歎氣,她語氣緩和了些,“有空我自會去找你,但是,這家店因我們之間的争執打鬥而毀壞,你記得賠人家店錢。”
邵懷澈聞言,歡喜激動下,他挑重點,迫不及待問道:“你什麼時候來找我啊?”
白清蘭瞪了他一眼,邵懷澈這才發覺自己失态了,他哽咽了幾下,才重新恢複成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小心翼翼,恭恭敬敬道:“我會賠錢的,但是我能方便問一下,姑娘何時有空嗎?姑娘說了,在下也好能提前做準備,好好招待姑娘!”
白清蘭不想回他的話,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邵懷澈見此,為了不惹白清蘭厭煩,他隻能抱拳,對着白清蘭的背影規規矩矩的彎腰行了一禮,恭恭敬敬送她離去。
“碰~”
茶杯落入茶盞的聲音很是清脆。
客棧二樓,紗窗前,樹枝壓低,掩住一半窗,隻露出一個男人一半輪廓分明的下颚,這男人身着紫衣華服,他正靜靜的觀看着馄饨小攤上所發生的一切,待好戲散場時,他才抿唇一笑。
他淡淡開口,“來人!”
“主人!”
一個身穿黑衣帶着面具的男子站在男人身後,男人薄唇翕張,“去查查那個叫白清蘭的女子!”
男子聞言,行了一禮,“是!”
語畢後,男子瞬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