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嬴政原本隻是準備在祭祀之時讓千墨裝神弄鬼,以此唬住朝臣,再以千墨不忍人間為此大亂,便來到人間抵抗邪魔侵擾當由頭,而那些玩家則是千墨的同族,同為拯救黎民而來。
雖然計劃略顯粗糙,但在千墨展現神迹後,那些大臣即便心有疑慮,也會自動閉嘴。
否則天上的還沒降下神罰,他們就會先因為得罪疑似神明的千墨而遭到懲罰了。
不過現在可以換一下了,這個夢更加恐怖,更加震撼,它遠超人類的想象,比言語更具備說服力。
〖屆時你便如此……〗
千墨仔細聆聽他的計劃,墨色的雙眸緩緩眨動,他的核心開始運轉,計算着嬴政提出建議的可行性,最後他得出的答案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
而剩下的一,除非上面當場下來跟他們對線,否則不會發生。
當他們來到祭壇附近後,嬴政從青銅馬車上下來,因他還是秦王,所以大臣們一臉冷漠的對他行禮,表情冷硬似是一個個雕刻出來的人偶。
嬴政掃過去,那目光隔着冕旒,旁人無法察覺他是何等心情,也不願去窺探一個注定失敗的君主最後的掙紮。
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嬴政會被他們掌控,他會像是傀儡木偶一樣,随着他們的話語起舞,在完成最後的使命時凄慘離場。
嬴政也不說話,他自大臣之中走過,昨夜剛剛下過雨,地面還是濕潤的,風一吹過涼風帶起衣擺,在面上留下一絲濕意,但今日的天卻很晴朗。
他走在這條由秦國子民構建而成的道路上,不急不緩,沒有人催促他,也沒有人期待他。
他們默然的站在一旁,心中所想隻為将他從王位上拉下去,這條路很長,這條路也很短,因為沒有其他人在他身側引導他。
睫羽微顫,冷淡的墨眸攸然亮起一道光,嬴政想到了千墨,他不是人類,是被人創造出來的魔偶,自他眼前從無到有。
他的腳步越發堅定,待嬴政站到祭壇上,朝臣在下,黔首在外,他們高舉着頭,在這一刻全都看着他。
鼓聲一直不停的敲擊着,風帶動着銅鈴搖曳,它們與旗幟在空中交織在一起,悠遠蒼涼。
嬴政眼前的供案,上面擺放着祭品,神巫邁步上前,一邊踏着含有某種韻律的舞步一邊唱誦祈求。
耳畔的奏樂響起,有人将酒杯遞與嬴政,青銅酒盞裡盛着美酒,這是隻有王室才能喝的酒,此刻卻要因那些所謂的“天罰”而灑落大地。
嬴政垂眸看着那酒,酒水清澈的倒映出他毫無波瀾的唇角,他接過酒盞,對着天地緩緩跪下。
通權火點燃,火焰一路燃燒到都城,嬴政高舉酒盞,背脊挺直一字一句将自己的聲音傳達于天。
“蒼蒼上天,伏惟告知,今秦王政在此,于天祈願,懇天恩惠,以求撤去天罰,令黎民安康,不受異星所困。”
底下的人目光從少年君主單薄的身形上挪開,他們看向天幕,即便心知不可能,也忍不住心存希冀,盼望上天能聽到嬴政的聲音,能将那異星挪去。
但是看着那妖異無比的星球群,他們的希冀被敲碎,湧上來的巨大失望讓他們木然的看着天幕。
嬴政将酒斟往大地,他緩緩起身,四周的風逐漸變大,冕旒被風帶動,發出輕微的撞擊聲。
而這聲音裹挾在風與鼓樂中,卻是連水花都未曾激起,嬴政握住點燃的香,上前一步将其插入香爐中。
底下的呂不韋見到這一幕心中歎息,無力湧上心頭,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相信嬴政,為他争取來這一場祭祀。
但是一切都結束了,因為隻是這樣,并不能說服秦國上下。
嬴政松開香,他向後退了一步,風自他腳下向上升騰而起。
下一秒狂風大作,旗幟被撕扯着拉直,悠揚的鐘聲發出悲鳴,震顫所有人的心神。
他們驚駭的回過神來,但天地隻自顧着如同旋轉的滾筒般滾動扭曲,這一刻山河倒轉,所有人都被迫地跟随着洪流向着未知的地方裹挾而去。
血色的天空裡盛放着幾顆寶石,它們向大地投下光輝,比月光更璀璨,比陽光更柔和,看得久了人便也被吸引住全部心神,隻癡迷于它們,久久不能回神。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王翦站在高樓之上俯視大地,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刑場上,這裡是用來處刑罪犯的地方,而此刻那裡站着一位白衣瘦弱的少年。
他發絲垂落,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王翦卻發現他有一雙寒月孤高的眸子,他隻是安靜的眺望着遠方,無喜無悲,仿佛即将被行刑的人不是他一般。
看得久了,王翦暮然驚醒,他放在圍欄上的手猛然收緊,不,不對。
他剛剛是在祭壇那邊,站在下方圍看嬴政祭天,為何一轉眼便來到了此處?
這裡是哪裡?
天又為何是如此不詳的紅色?
察覺到違和感後,王翦眼前的世界一變,他看到絲絲縷縷的紅線垂落而下,它們連接着人群,操縱着他們的動作與思維。
便是自己身上也有,手腕,腳踝,頭顱,仿若提線木偶被操縱着身體的一舉一動,與底下的所有人一起上演着一場滑稽的戲劇。
心悸之餘,王翦看向嬴政,卻發現他身上有金光浮現,那些紅線隻要靠近便會被灼燒殆盡,他心中升起一縷難言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