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的話語中再次流露出疑惑：“安然無恙。殿下，神主隻是遠遠地看到了十号，沒有降下任何懲罰。或許，她隻是看到了我們……妖怪出現在弗拉瑞大陸，也并不罕見，況且，我們從未暴露您的存在。或許，她并未動怒。”

約爾曼岡德深深閉眼，再次睜開，已是眉頭緊鎖。“我想，懲罰，可能已經降臨了。”

她以偏愛，放逐了包括阿斯加德在内的所有種族。

“撤出十号。”

“殿下，那我們……”四号憂心忡忡，難道連殿下也準備放棄掙紮，殿下已在尚未化形期間獨身遊曆過幾乎半個世界，也是在神明們的注視中，凝結力量加冕為王，他不該如此庸懦，他不能庸懦。

“實地考察由我來進行，讓十号在邊界待命，你一起協助。”不待四号勸阻，約爾曼岡德一連安排了諸多事項。“二号和三号繼續負責爾薩相關的事宜；五号、六号、九号，駐守邊界；十一号、十二号留在王國内策應。”

“殿下，弗拉瑞情勢未定，梅德歐蘭特不日就要展開考察，您這樣大張旗鼓，實在不妥。況且魔女現在并未了解我們的打算，殿下，實地考察确實必要，但還需從長計議啊……”

“七号、八号，将會面請求送往幽夢澤。”約爾曼岡德根本沒有把這一長串話放在心上，自顧自就做好了決定。“我去見父親，回來之後要看到考察計劃和會面請求。”

“……是。”

四号明白，任何勸阻都沒有用了。殿下立誓決定的事，連吾王都無法改變。

攔住他腳步的，是始終在旁邊叽叽咕咕的研究人員圍上來，扯住了衣袍的角落。

他們的手指隻分化出了一根稍細的拇指，非常靈活，并且柔韌性極佳，為首的嫩綠色小妖怪用手指勾住了約爾曼岡德，拉着他來到了他們矮矮的工作台前，另一隻手急切的把那疊研究記錄指了又指。

四号這才放下心來，這群小東西平常看着呆呆傻傻，全都湊過來的時候還真有些不好下手。他以為這些妖怪要串通起來刺殺殿下，面具都已經揭開了縫隙。

“啾啾啾啾啾，啾叽叽叽叽……叽叽叽…………”

嫩綠妖怪一開腔，周圍紅橙黃藍的妖怪全都叽叽叽的叫了起來。他們的語言隻由這兩個音節組成，說起長難句來簡直像是被人猛捏的橡膠玩具，隻有音調高低和聲音粗細的不同，大概是使用了不同種類橡膠的緣故。

“和我詳細說說。”

約爾曼岡德話音剛落，墨綠色的翻譯官咯叽咯叽走上前來，深深鞠了一躬——對于他的身闆來說，這是個非常高難度的動作——他的動作熟練而優雅，開口之前，還鄭重的清了清嗓子。

“經過研究，十三号的身體和魔女孑遺的關聯性太大，運作頻率高度協同，剝離後不僅無法配型，連孑遺都會失去效用。”

并非振奮人心的消息，四号已經不想糾正他們将這個陌生來客看做自己的一部分，畢竟他們其實也是按照接受研究的順序命名的，隻要殿下不在意，這隻是個區分他們的方式罷了。

約爾曼岡德點頭：“還有呢？”

一連串的啾啾啾之後，墨綠色妖怪卻沒有直接翻譯，而是轉頭也啾啾啾了一番，連四号都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不可思議。

而嫩綠妖怪的回應短促有力，足可見他們的笃定。

“經過對十三号身體以及魔力運作的分析，魔女孑遺與十三号的關系過于密切，結合上述情況，我們推斷，他們相互依賴，也就是說，十三号是和魔女有直接關聯的生物體。”

他們或許正在直接研究魔女的造物，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魔女必然已經通過十三号，了解了他們的所作所為。震驚中，四号将目光投向約爾曼岡德，他是這項事業唯一最終的領袖，而他不僅承擔住了這種壓力，甚至稍加思索，便抛出了更大膽的方案。

“也就是說，可以直接使用祂，來激活【殘垣】。”

四号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懷疑自己要麼是聽覺出了問題，要麼是理解能力出了問題。兩相确認後隻能猛盯這群膽大包天的小妖怪，希望他們能予以規勸。可在他們那一根筋的腦袋裡，甚至根本不理解“魔女”是什麼樣的存在，對他們來說，這個明顯跟魔女們關系匪淺的男子，就和他們午飯中的食材一樣。

在他們看來，用十三号激活【殘垣】，就和用午飯中多出來的一塊肉去喂寵物沒什麼區别。

“是的，這也是我們的建議。如果殿下一定要使用這枚魔女孑遺，那麼不妨，連十三号一起使用吧。”

果不其然，他們咯叽咯叽的蹦跳，還為群策群力想出了這一招歡呼雀躍起來。

“不錯，這段時間辛苦了。繼續研究，等我從弗拉瑞回來，給大家帶紀念品。”

啾啾啾的歡呼聲中，四号已然面無表情，既然殿下自有決斷，那他也就不需要那些瑣碎的憂慮了。

說不定殿下早已和魔女們有過往來，也說不定，這是魔女們安排的工作之一，無論發生什麼，總歸有殿下在。

無論是這些上蹿下跳的小妖怪，還是四号，他們并不清楚的一點是，從一開始，他們看似平易近人又溫良和善，遠行還會帶回紀念品禮物的殿下，就從未真正期望過能夠将特霧爾薩圖斯與所謂的魔女孑遺剝離，犧牲一個可能招緻災厄的犯人，在王國所擁有的的籌碼上再加一筆，這是非常合乎情理的決定。

結合弗拉瑞的情報，這個決定甚至還産生了意外價值。

他從未糾結于無辜者的性命，他唯一的考量就是，梅德歐蘭特所觸碰到的秘密，莫昂斯特絕不能一無所知。

“考察計劃也加上爾薩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