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這一次的配型實驗也以失敗告終。”

特霧爾薩圖斯從溫涼的石床上起身，剛剛恢複意識，再次聽到了這個令人失望的結果。

祂并不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四周妖群們的情緒，這種細膩的感知是意志魔女的強項。盡管借用着她的力量，那個功于心計的魔女，也不可能将權柄也分配給祂。

正在聚焦的眼神也沒能給祂一個清晰的視野，不過周圍的妖怪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是非常确定的，畢竟科研人員總是對自己的實驗體投以全部的注意力。

長久以來，就是這些矮矮胖胖連手指都沒有分化出來的妖怪每天叽叽咕咕的圍繞着祂，研究着祂的身體。他們的雙耳長而有力，四肢與身體則十分短小，看上去像是某些柔軟富有彈性的膠質固體，用絢爛的色彩區分，确定不同的工作類别。

他們行動并不迅疾，智力也十分有限，其中有些種類甚至連莫昂斯特的語言都無法掌握，僅在專長的地方有驚人的天賦。例如筋骨重塑，又例如魔力結合等等，約爾曼岡德的承諾，并非敷衍了事。

隻有一個氣息熟悉的女妖靠近了，輕輕地将他攙扶住。

即使祂很清楚她不過是聽從約爾曼岡德的安排，但在很多時候，祂都非常感激洛芙的照顧與安慰。甚至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潮能夠像她一樣聽話，那麼祂也會心甘情願死在她的貫心一擊中。

“無妨，失敗也隻是成功的一環。”不遠處的約爾曼岡德也起身，呼喚自己的侍從将祂帶回去休息。“爾薩先生，我們的約定始終有效，不過，你也已經放棄了喊停的機會。”

而洛芙隻是帶領着他穿過這些缤紛的長耳小妖怪，與匆匆而來的約爾曼岡德的情報官擦肩而過，在這一刻，她幫助祂留下了一個不屈的背影。

“派往弗拉瑞的克萊烏斯收獲頗豐，因此不得不打擾殿下的要務，請原諒。”情報官并未露面，隔着一層漆黑的蛇面，他的聲音有些細弱，但并不疲憊。

“嗯。”約爾曼岡德點頭，算是準許了他的彙報請求。四周的研究人員大多聽不懂莫昂斯特語，而唯一的翻譯官正在堂而皇之的打盹偷懶，他不具備主動開始翻譯的智力。

但他們無一例外的都很敏感，有認知之外的任何東西出現，都會馬上丢下手裡的活計叽叽亂叫四處亂竄，是非常信得過的報警器。

這裡反而十分私密。

“弗拉瑞中部，瓦斯特納斯城的東北方向，梅德歐蘭特果然也發現了一些遺迹，但他們沒能第一時間進行考察。經過質地比對與特征複原，可以确定，那也是【殘垣】，或者，它們同屬于某個大型設施的一部分。其他克萊烏斯還在搜索，除較為敏感的幽夢澤和暫時無法涉足的金倫加、無須涉足的極北地帶，這裡的發現尤為重要，故先一步前來回禀，請殿下決斷。”

從理論上來說，水妖克萊烏斯能夠無限分裂，分裂體可以擁有自己的名字乃至性别，貝特爾與奈莉特都是如此。但在這裡，他們的數目被精準的控制為十二個，既不增加，也不減少。因為每一個也有繼續分裂的能力，所以被約爾曼岡德以組的形式派往各地。

作為繼承人身邊的精密組織，勢必要有一位縱觀全局的組織者。并非第一個，而是第四個。尚不清楚他們因何而分裂，但因為個體能力與性格的不同，四号的确是足夠出色的領導者。

“除了弗拉瑞的十号，全部撤回。”

蛇面的小小眼瞳裡，透露出四号疑惑的目光。但多年的工作生涯讓他下一刻就理解了這位年輕的執政者。

“明白，我立刻提示每一個組，撤離時清理所有痕迹，避免陷入不必要的麻煩。”

“在合适的時機，進行實地考察。”

約爾曼岡德将投在石床上的目光收回，但四号沒有立刻回應，他正在接收最新的情報，不消片刻，便帶回了更加重磅的消息。

“根據十号的觀察，梅德歐蘭特的兩位皇子意外操作，已經激活了【殘垣】。”

“激活？”

四号擡手揮出水幕：“十号記錄了當時的畫面，因為擔心被覺察，所以并沒有太靠近。但畫面很清楚，魔女的造物可以令【殘垣】産生反應。”

随着時間推移，天色轉換，一男一女的背影出現在畫面裡。他們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彼此之間說着什麼，女子看起來更為強大，背影窈窕绮麗，浮動時翩然如飛花，長發漫卷如灰紫的雲霞，身形異常靈活，又異常冷肅，這是十分矛盾的特質。

四号沒有開口，但他們的對話亦無從得知。

随後，女子繞行至男子背後，撫上他的肩頭，卻向約爾曼岡德投來漫不經心地一瞥，眸光熒亮。

畫面就此中斷。

冷汗簌簌落下，雖然很清楚，她并非看到自己，而是覺察到正在被窺探，可那一眼的威壓，卻形如浩瀚山海。

形勢并不明朗，但有一點可以确認，美麗與慶典的魔女，她正指點着精靈們，如何使用這處神迹。

而其他所有種族，都将被抛棄。

曾經，他們以為能追随着信奉着，直到這世界永恒的黃昏落下，直到星河的碎片也湮滅為塵埃，都會指引着他們的神，已經挑選出了唯一能度過黃昏的使徒。

“殿下，我們接下來……”四号已經向自己的同類傳達了命令，但眼前這位執政者身上的氣息也宣告了新的事實。

他們無疑正站在莫昂斯特命運的岔路口，或是，這個世界命運的岔路口。

他唯一的疑問隻有，他們是否有資格，做出選擇。

“十号安全嗎？”

那一瞥的力量，無疑是直接作用于十号，他們隻是連帶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