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特爾不明白,您之前從未提過想嘗一嘗弗拉瑞大陸的薄柔果。如果您提出來,貝特爾一定會為您準備好。”
“因為我很好奇,被王室視為豐饒象征的果實,是否會帶來奇迹。”
貝特爾揚起頭,階梯之上銀白色星辰高座之上的主人已經去除了遮蔽視線的織錦,露出其深邃的雙眼。
漆黑如墨的眸中,偏偏如落入曜日的光輝般,凝結着一小片清亮的金色湖泊,像是一束直射廣袤星空的強光,洞悉一切。
她就是用這樣一雙眼,看到每個人,每顆星,每個世界的結局。
“您是說……複蘇的奇迹?”
這是她堅定不移要去追随的神主,貝特爾深吸一口氣,靜靜等待着珀洛菲特拉的解答。她很清楚,自己的所有問題,對方都會解答。
對彼此而言,她們是唯一的。
“不,是誘使複蘇的奇迹。”
注視着殿外天空之中的明月,那雙黑金糅合的眼眸愈發清亮。每當此時,貝特爾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将對方擁入懷中。
因為隻有此刻的她才能看到這位被歌頌贊歎的神女,有多麼不堪一擊。其面容上的決絕與目光之中的孤高,是那樣令人沉醉。是的,那是隻有這座宮殿之中的魔女與每一個她才知道的事實,天空之中那看似圓月的星球,不過是曆任先知魔女的屍骨堆積而成的墳冢。
想要扭轉命運的人,無法扭轉命運的人,終将被命運所吞噬。
“這世界安甯的太久了,我們的假期,也安甯的太久了。”
“希望一切如您所願……”
出乎貝特爾意料,從來悲喜無形的主人收回目光,厲聲制止了她接下來的所有話語。
“收回去,貝特爾。你的話,從來沒有奏效過。”
“……是。”
作為使魔,她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商陸。”
“是,父親大人。”
“找到那個人,用合适的方式,排除隐患。”
“明白。”
馳騁在紫羅蘭色的天空中,光與風交彙流淌,鳥雀在雲間啼鳴,遠方的山谷中,傳來巨獸的低吟。衡華有些聽不清父親與五皇兄的話語,不過沒關系,如果他尚且聽不清,聽不懂,那麼就說明,這些不是他應該了解的事情。
尚未到他應當背負責任的時候。
俯瞰腳下莫昂斯特大陸的山川江河與荒漠草原,是與弗拉瑞不同的壯麗景緻,這片仍舊無人統禦的土地,對于充滿好奇的少年人,飽含着未知的誘惑。叫他一時失神,沉浸在異國他鄉的遼闊風光中。
“怎麼了?”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帶來陣陣暖意。“風太大了嗎?”
是同行的六皇子,卻邪。
“沒有,在想魔女送的禮物,回去應該擺在哪裡。”
“不如先拿給母親和伽納姨母看看,希望母親也能夠喜歡。”不同于太過早熟的五皇子商陸和太過幼稚的七皇子鹿銜,卻邪的溫和,是王國上下人人稱頌的。
“那我更希望……喔,變樣子了!”
“唔,是不太一樣。”
混沌一片的紅色星雲在球體中盤旋,形成上下龐大中部細小的漩渦,明月被漩渦吞吃嚼碎,成為閃爍的粉塵,随一縷縷渦流旋轉,擦出閃爍的焰火。
“你們在看什麼?”
結束與父親的密談,商陸後撤靠近弟弟們的位置。這次遠行請詢,父親隻要求他們三兄弟随行,并非不重視向先知魔女的觐見,而是事關國運,的确不宜大張旗鼓。
因此這一路上,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打點一切包括照顧好弟弟,自然就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裡面的景象發生了變化,不知明天會是什麼天氣。”卻邪擡眸望向天邊,隐約可見梅德歐蘭特的都城梅德姆恩高聳入雲的教堂屋頂,以及懸挂巨鐘的王宮瞭望塔頂。
每到春天快要結束,薄柔花開到最盛大的時節,拂過塔頂的風,會敲響耕耘序章的鐘聲,那象征着弗拉瑞北部大陸夏季的到來,也象征着豐饒與收獲的祈願。
那是睿智魔女的祈願。
“冬季快要到了,希望仍然會是個好天氣。”
商陸一錘定音,三人比肩而立,乘風向王宮掠去。
“為什麼,我不喜歡冬天啊……”
“我也是,可是沒辦法,沒有冬天,就沒有春天。”
衡華嘟囔着,隻有卻邪小聲安慰他。
“如果冬天的苦寒不存在,那麼春天的和煦也就不那麼珍貴了。”拍着弟弟的腦袋,這位風姿出衆的皇子有着與其身份不相匹配的親和,也就更容易喜歡上某些毛茸茸軟綿綿的觸感。
小男孩尚未束起發辮也未佩戴多餘的發飾,遺傳自父親的一頭金發在風中飛舞,在掌心舞蹈。
手感上佳,他不由得多停留了片刻。
“快拿開,會長不高。”
可惜,已經不再是從前奶聲奶氣的小甜心了,卻邪讪讪收手,不禁感歎時光流逝之迅速。轉眼間,總是不分時候纏着自己要吃冰鮮龍肉的小皇子,已經連頭都不給随便碰了。
像是弗拉瑞每一個短暫的春天,在一場接一場朦胧的細雨中,一去不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