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後的高大白馬睫毛顫動,落下簌簌星屑,鼻骨上豎起長角,流光溢彩,長耳垂挂着飾鍊與小小的鈴铛,柔軟鬃毛無風輕揚。眼眸缱绻,氣息溫柔。
不會有人不認得這樣的生物,不會有女孩子能拒絕這樣的生物,遠比詩歌與神話中的描寫更加精妙絕倫,也絕非慣常可見的某些形似同族能夠類比。童話中神明的坐騎,它總是代表浪漫的起源,是名副其實的尊貴聖物。
後撤半步,低頭施禮,極通人性的抖着耳朵,不着痕迹的散發熱度,使得被湖水打濕的肌膚緩緩回溫。
了不得,就算是做夢,這夢也太美好太逼真了。
使人忽然有點愛上那個注射鎮靜劑的護士了,哪怕現實裡可能正兇狠的把人按在床上施暴,但她也決定在自己醒來以後,一定把最溫柔的帥哥分她一個。
“唔,還沒有自我介紹。您好您好,我是獨角獸族新生一代即将成年的幼子,能作為您的使魔真是……呼,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覺得好開心!見到您好開心,和您說話也好開心!請讓我跟在您的身邊吧,我會很聽話,會很勤奮的,絕對不會讓您心煩的……”
“噗……”
明明看起來那樣高不可攀,說起話來卻奶裡奶氣的像個孩子,自己的角色一下從做夢的學生變成做夢的幼兒園老師了。
有多離譜呢,大概比在巴塞羅那遊海時告訴某一任男朋友自己罹患絕症命不久矣,然後把手機丢進船尾的浪花裡,還要離譜。
诶對了,後來那個人找過來的時候,她一拍腦袋扯了什麼謊來着,下次可不能說漏了。
哦對,内神經分泌腫瘤。
但是等一下,你這個表情,難道是認真的麼。
再等一下,所以剛剛一直在我腦子裡說話的,不是第二人格,那還真可惜。
再再等一下,你怎麼會說話,怎麼還在别人腦子裡說話。
再再再等一下,難道這刺激還不夠大,我這時難道不應該做夢笑醒麼。
似乎察覺到了她接二連三不着調的疑問,這隻神奇生物不解的搖晃着腦袋,試探着湊過去,親昵的想要與主人先從蹭蹭鼻尖開始,培養親密關系。
等一下!看可以,她是真的,沒法和毛茸茸的東西靠太近啊!
“嗚……”
于是那聲音難免失落,在腦中沉吟了片刻,才輕輕詢問。
“您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還不夠厲害?”
倒也不是,你又大又白,啊不是,怎麼說呢。她總不能告訴剛剛“認識”的“動物朋友”,她怕和動物接觸吧。
而且,要是一說話,她就醒了可怎麼辦。獨角獸這麼好看,是個人都想多看兩眼,都想多做會夢,都想多親兩……那還是算了。
于是她搖搖頭,發絲上的水珠飛散開來,目光也跟着飛散開來。
“真的嘛,太好了!您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
猛地打了個冷顫,這裡氣溫怡人,無風無雨,林間深處彌漫的霧氣,似乎都帶着些微的暖意,顯然并不是因氣溫帶來的寒意。
而是,誰交朋友是從互相聞味道開始啊!又不是野生動物!
哦不對,他好像,确實是野生動物來着。
“是不是我剛剛解釋的不夠清楚呀?唔……大人。晖是獨角獸族即将成年的幼子,請求成為大人的使魔,一同遊曆各個大陸。”
柚子,什麼柚子,野生動物,也會吃柚子嗎。
總之,不是這位獨角獸在做夢,就是她在做夢。
哦對,是她在做夢。
“不是的,您确實在這裡睡了很久,但我很确定,您已經醒了,該面對現實世界了。”
她不禁要笑出聲,什麼現實,她要面對的唯一現實,就是不久之後因為沒得到關于那張出格照片的回複,興師問罪的“懲罰”。他和小護士們,應該最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不是哦,是晖最清楚。您已經在這裡睡了6天哦,這6天裡,晖一直都在您的身邊哦。而且,6天之前找到您時,您就已經在休息了哦。”
“就算是做夢,你也講點道理。不要随便就探知别人腦子裡的想法,而且……萬一有……不合适你知道的呢!”
就算你即将成年,真正成年人的生活,也要等你成年後才能知道。就算隻差一天,不該你看的網站,也不準看。
太多人說過她的溫柔,事實的确如此。她很少闆起臉和人說話,更少言語粗鄙。但每個人都有忍無可忍的時候,忍無可忍叫罵也好,忍無可忍吵架也好。
她現在忽然覺得,能夠痛痛快快發洩,雖然艱難,但感覺也不錯。現實中做不到的事,能在夢裡實現,大概也就是做夢的意義。
“嗚嗚對不起嘛,請您不要生氣。因為在家裡和朋友們都是這樣交流,所以養成了習慣,我立刻改正。那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讀取您腦中的想法了。等到您說可以,我再讀。”
她赧然沉默,似乎又說得太過了。畢竟是在做夢,夢裡的一切死的活的,說到底,不都是她自己麼。
好家夥,我罵我自己。
“不過您好像還是沒有明白晖的意思,晖是說……咳咳,您不是在做夢,您已經醒來很久啦。”
大概是為了增加可信度,總算在腦海之外發出聲音的生物,還特意清清嗓子。
“噗……”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做作,别人在腦子裡說話覺得可怕,實實在在開口說話覺得更可怕。但真不是她矯情,要是有一匹馬在誰面前開口說話字正腔圓,誰都得害怕。
“您是在笑我嘛?如果讓您覺得開心,那麼……是不是可以允許晖作為……作為使魔?跟随您?遠遠的跟随,也可以的。”
随着這語氣,使人輕易就能聯想到精雕細琢的白發男孩,怯生生的發問,忐忑不安的揪着衣角,又大又亮的眼睛一時盯着瞧,又一時垂下去不敢打量。
“有沒有……”她哼哼唧唧,眼神比這小男孩還要生怯。“就是……能不能……”
長睫顫動,晖急切的靠近,身體上的光輝都燦爛了幾分。這可是魔女大人的第一個命令,他一定不辱使命。
“站着别動!”這種距離就已經是極限了,真湊到面前那還得了。她也學着對方清清嗓子,也是更離譜,事到如今,還要跟一匹馬學說話。獨角獸又怎麼樣,那也是一匹馬。“你能不能不開口,但是說話?”
這是個什麼要求,她尴尬的腳趾扒地。
“噢!我明白啦,那麼就像這樣。我還是用意識跟您交流,但是請您放心,我不會再直接讀取您的想法了哦。嘿,我是不是很聰明呐?您看起來還沒睡醒的樣子,如果有什麼能幫到您的,請您不要客氣。晖是您的使魔,會很聽話,做好您吩咐的所有事的!”
“哇,好強。”
她開始覺得,自己的邏輯能力,還不如一匹馬,哦,不是,還不如一匹獨角獸。
不對吧,說來奇怪,為什麼自己會覺得獨角獸,就不能邏輯清晰表達順暢呢,也不是所有長得漂亮的生物,都和她一樣腦容量不夠用吧。
“嘿嘿,您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小男孩在臉紅,她在心跳。
“你剛剛說,我在這睡了6天啊?那這是哪裡?”她低下頭,倒影中的自己,同摔倒之前别無二緻。一邊看一邊禁不住點頭,這明明,就是一位妙齡女子,而且還是百看不厭的妙齡女子嘛。
要是睡了6天,那不成幹屍?
不過好奇怪,如果不是做夢,從樓梯上滾下來,就算這能滾到這裡,也不至于,一點傷口都沒有吧。
“……這裡是弗拉瑞大陸中部的森林,距離獨角獸族的領地瓦爾納群島,有17天的路程。”
聲音雀躍起來,小男孩蹦跳着期待誇獎,眼中都是亮晶晶的星光。
所以他一個小孩子,在這荒郊野嶺一個人走了十幾天,就為了找到她然後被她呼來喝去麼,這是什麼道理,他家長心這麼大。安排這種事,那位先知魔女也真夠令人無語的。
哪怕心裡再怎麼覺得離譜,她也不免放柔語氣。誰會對童言無忌的小孩子疾言厲色呢,哪怕是一匹馬,那也是童言無忌的小馬駒。
“所以,你們這裡,也說中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