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失蹤五天,觀望的人終究是坐不住了,站隊的站隊,下場的下場,攪混水的攪混水,沒一個人閑着。
偏偏這時伊恩露面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還有人不服氣,想把假戲做成真,跳得最高的那幾個貴族挨削後,全都老實了。
“陛下,通緝令已經撤下。”
“凱西亞的死訊也已經通告全國。”
手下人禀告時伊恩正在望着空無一物的左手掌心愣神,侍衛見半天沒有下文,試探着擡頭看了一眼,直直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被裡面蘊藏的某些東西吓得收回視線。
“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侍衛低着頭行完禮快步離開,伊恩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吃完了,你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看得出午餐不是很合伊恩的胃口,但他還是皺着眉頭一點不剩全部咽下去,因為慕笙說的是“吃完告訴你”。
【他防着你玩文字遊戲呢。】
“我什麼時候承諾你了?”慕笙撐着臉氣定神閑地歪頭問他。
【你……】臉皮真厚呐,旁白把後半句咽下去。
它不禁咂舌,當場食言,她壓根兒不打算玩文字遊戲,伊恩的處境是連上遊戲桌的牌面都沒有。
伊恩沒多大反應,顯然考慮過這一點:“你要什麼?你把我帶出王宮,帶到這裡,難道隻是為了囚禁折辱我,沒有其他目的?”
“如果你說的那些就是目的呢?”慕笙一句話把他堵死了。
談判的成立是在雙方都有需求的情況下,如旁白所說伊恩沒有上桌的牌面。
伊恩遲遲沒有動靜。
慕笙一直注視着他,好不容易才從他臉上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無所适從,一如初見時的無助。那一刻好像重新觸碰到他柔軟的内裡。
她輕笑起來,心情突然好轉。
“這次怎麼不喊我騙子了?”似乎是不經意吐露的一句話,話裡隐藏的含義卻将伊恩定在原地。
“你……”
慕笙起身,手指沾了點水,拉過伊恩左手,在掌心上寫了幾個字母。
伊恩突然不識字一樣,怔怔地看着掌心,他呼吸越來越輕,心跳越來越快……他猛然抓住慕笙還沒抽離的手指,眼睛蓦地看向她。
“見到你老師的真心了?”慕笙動了動手指,沒拽動。
他看了看她的神色,猶豫地點了點頭。
“有什麼對我說的?”
他張張嘴,最後又閉上。
他搖搖頭。
慕笙嘴角剛剛揚起的弧度又消失了,她抽出手,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手臂環抱,往後靠着椅背。
她突然拉開距離讓他一慌:“老師,我……”
“繼續說。”
“我……我……”他嘴唇嗫嚅半天,沒說出什麼名堂。
慕笙打斷他:“‘對不起’很難說出口?夢裡說得挺順口,到現實就啞巴了?”
聽人說過,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又彌補不了過錯。
可是不管有用沒用,這句話都得說。
因為“對不起”不是彌補過錯的全部,但絕對是第一步,連親口承認自己錯誤都不敢的人,還能指望些什麼呢?
果然,她把話撂在他面前,伊恩臉一下子煞白,他下意識伸手摸向袖口。
“對、對不……起……對不起。”他艱難地吐出那個詞,聲音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來,到後面才慢慢流暢起來。
“老師對不起……”
他大口喘息着,鼻尖仿佛又聞到一股燒焦味,熾熱的溫度争先恐後地撲面而來。慕笙的态度就像推着他直面夢中的烈火,不容他退縮。
“為什麼說對不起?”
“因為,是,是我,害死……”
慕笙下了一劑猛藥,眼見他呼吸越來越急促,她一把抓住他死死扣住袖口不停痙攣的手,一根根撬開手指,緊緊握着,直到那陣顫抖停歇。
伊恩脫力,腿腳一軟要往地上倒去,慕笙站在他旁邊扶着他,勾了張椅子過來把人放下。
她緩緩拍着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氣,輕得像一聲歎息。
還是太急了。
“暫時原諒你了。”
……
把伊恩扔回王宮後,慕笙又不見蹤影,臨走前她抵着他腦門讓他老實待在王宮,等她回來算總賬。
旁白嘀嘀咕咕的,它不能理解慕笙的舉動,就因為影子在地下室襲擊了她,她認定了大公府邸一定藏着什麼東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還是沒有……诶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影子襲擊你是為了拖延時間。】
【你想想,影子橫插一腳,你沒了身份,差點前功盡棄,就算後面劇情圓回來也讓你耽擱了比之前更久的時間,然後先你一步布置陷阱,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驚天密謀。】
分析得很好,下次别分析了。慕笙頭也不擡,繼續翻找。
【那你說說我哪兒沒分析對。】
首先我隻會因為特殊的人停留,連我都事先不知道劇本裡有沒有我要找的人,影子怎麼知道?要是我本來就決定留下,它豈不是白忙活?
換作是我我就弄個囚籠魔法道具,抛個假餌,鎖在某個劇本世界,造一場虛假的美夢,要麼活在泡影裡,要麼死在痛苦中,一勞永逸。
【好……惡毒……】
慕笙不置可否。
其次,影子真想拖延時間,它就該在我接觸伊恩前發動襲擊,作為引導者的角色從一開始就沒了,劇情直接從頭崩到尾,任怎麼圓都圓不回來。
說着慕笙換了一副新手套沿着地磚搜索。
非得等到劇情快結束的時候動手,是影子有毛病呢,還是影子有毛病呢。
【沒别的選擇啦?】反正都是影子的毛病呗。
說正事呢。
【哦,理由還有呢?】
沒想好,等我編完再糊弄你。
【……氵衮。】
慕笙一路摸索過去,鼻尖忽然捕捉一股幾不可察的氣息,是她最熟悉的,屬于魔法的氣息。她眼神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