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勒。”慕笙懶洋洋地靠在床頭，向門外的人張開雙臂。

“……”伽勒冷着一張臉走過去抱起某個不安分的病号，帶她出去巡檢船隻。畢竟她還是個船長，要對整個船隊負責。

“别不理人啊。”慕笙拍拍他的肩。

“……”

“生氣啦？”慕笙歪頭看他。

“我為什麼要為一個人類生氣？”他停下步子，斜斜睨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就憑你？

慕笙看着他笑而不語。相處了好幾天，他逐漸适應了高濃度的晶石魔力，出現魔力迷醉的情況越來越少，說話自然硬氣許多。

低階以上的魔法生物大部分都通曉人類語言，然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比如排外，他們通常不會、或者說不願意去使用人類的語言。這隻巴涅倫是不是排外不好說，但她敢打包票，他就是生氣了。

“真沒生氣？”她把手虛虛放在他那一頭金發上，尾音帶着一絲威脅。

魔力迷醉出現越來越少不代表沒有，揉腦袋這招屢試不爽，具體原理不知，但不妨礙她逮着一處使勁薅。

他偏了偏腦袋，躲開她的手。

“有必要提醒你一點，别對我的族人們動什麼歪心思，要是讓我知道你把人類那套陰謀詭計用在他們身上……”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會放過你的。”

慕笙疑惑。慕笙沉思。慕笙恍然大悟。

她剛還在想她最近幹什麼壞事了，害得她心虛了一秒，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

那天救他們的遊隼都是伽勒的族人，失去了晶石他們的狀況很糟糕，隻能保持獸形。它們也受到晶石的影響，對她表現親昵。慕笙來者不拒，這個摸摸那個抱抱，想要多少晶石的魔力就給多少。

反正她也吸收不了。

伽勒看在眼裡，心裡知道對族人有益，也不制止，又怕她藏了一肚子壞水，現在來警告她。

【某方面來說，他還挺了解你的。】

惡評，不聽。

走出船艙，船上是船員們忙碌的身影，他們一邊忙活手頭上的事情，一邊整齊地唱着船歌。

要知道在海上航行是一件很乏味無聊的事情，如何解悶放松，唱歌無疑是他們可以選擇的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長鼻子抱着木箱匆匆走過，路過慕笙時喊了一聲“頭兒”就離開了，對兩人的姿勢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其他人的反應大差不差，甚至有人覺得這理所當然。

起初還有人對他們微妙的關系，以及頭兒突然變得好說話這兩件事感到好奇，直到看見慕笙檢查船身修複找出了一堆毛病，把幹活那幾個人訓得蔫頭巴腦的，好事者們老老實實把伸出的腦袋按回去，把沒說的話咽下去，安安靜靜做個鹌鹑。

總之，頭兒還是那個頭兒，她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兩人從船頭轉到船尾，從艙内轉到艙外，從貨槽轉到蓄水艙，最後伽勒把人放到桅杆下的木台上，站在這裡，尼普頓的大體運作情況一覽無遺。

陸續有遊隼落在身旁，她撫摸它們柔順的羽毛，擡頭一看，果然，甲闆上一隻海鷗都沒有，全被吓跑了。就連尼普頓的那幾位“老朋友”也躲得遠遠的，遙遙跟在船隊的最後頭。

“頭兒！好多沙丁魚！”有人趴在欄杆邊歡呼，半截身子都探出去了。

“頭兒快看！”

“诶诶閃開點——大腦殼！你擠到我了！”

長鼻子嘟囔兩句“沙丁魚有啥好看的，海上天天見，有什麼稀奇的”，又耐不住好奇走過去，跟着他們一起探出腦袋。

“——豁，那麼多沙丁魚，比我老家種的麥子還多了吧？”

“長鼻子，怎麼到了海上還念着你老家的麥子啊……”

慕笙也注意到海面的動靜，船隊碰上了很大一群沙丁魚，這種規模恐怕幾十年不見一次。

此情此景，尼普頓就像誤入一場盛大的宴會。海面下隐約浮現海豚、金槍魚、各種鲸類的身影，不少驚慌失措的沙丁魚被驅趕着躍出水面，甚至跑到了船上。

海鳥們也加入這場宴會，其中最亮眼的當屬遊隼們。

可惜尼普頓是貨船不是漁船，載重量就那麼多，裝不下太多魚，頂多撈一些進廚房加餐。慕笙已經聽到有船員抱着幾條魚啧啧惋惜，正在暢想要是他們是漁民，這會兒早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很快，下水的遊隼們抓着魚回來了，它們把魚分享給留在甲闆上的遊隼，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我的魚呢？”慕笙拿手肘杵了杵身邊人的胸口。

伽勒抱着手臂，眼神瞥向海面：“自己抓。”

慕笙又準備拿那套“我的傷是你害的，要是我沒受傷肯定用不上你幫忙，你這樣不負責任怎麼敢說自己是遊隼部落的勇士的，勇士勇士，勇士就是勇于擔當責任的戰士”的說辭給他洗腦。

【你在報複，可勁使喚他。】

嗯恭喜你猜中了，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

“啪嗒！”一隻遊隼抓着一條沙丁魚朝她扔過來，慕笙下意識跳到伽勒身後躲開，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遊隼加入到投喂她的大軍裡，鋪天蓋地的沙丁魚差點埋了她。

慕笙：“！”

逃過一劫的慕笙扶着桅杆，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她行動不便，要不是伽勒撈了她一把，她可能就是尼普頓首位被沙丁魚淹死的船長了。

“你的族人也太熱情——嗯？”慕笙一轉頭，人沒了。

不到半分鐘，伽勒抓着魚回來了。

慕笙注視着他。單看羽毛花紋，她其實分不清遊隼之間的區别，但是當與眼前這隻遊隼眼神對視，她心中自然而然就知道他是誰了。

遲遲不見她接魚，伽勒眉頭一皺，以為她隻是一時興起又在戲耍他，突然變成人形把魚往她手裡一塞，就不管了。

察覺到他又生氣了，慕笙剛準備把魚放下的手靜靜收回來。

船員過來把一地的魚都搬到廚房，有人向她詢問時，她拿着幾條滑不留手的魚思考兩秒，要了個小桶把手裡的魚放進去，交代他們這幾條炸好了留給她。

交代完再回頭一看，诶毛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