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凱蒂亞所擔心的那樣,菲莉西亞并不喜歡那條甩不掉的新“尾巴”。
自從花園南側失火以來,菲莉西亞與瑪麗埃爾一同出席了數場内閣會議、兩場朝臣谒見,還有一場角鬥比賽。政務依舊井然有序,但無論是内閣近臣,還是水晶宮的仆役們,都已經察覺到皇帝與宮相之間起了嫌隙。
她們不再如往日那般親密。菲莉西亞雖偶爾仍會在瑪麗埃爾不注意時望她一眼,卻不再在議事結束後特意等她同行,也不再如慣例般,于每個周五前往西苑的小屋與她共進晚餐。她的日程安排得比以往更加緊湊,仿佛唯有将自己塞滿事務,才能避免思緒飄向那個她不想想念的人。
而瑪麗埃爾也始終保持着冷淡從容的姿态,并未表現出絲毫挽留的意願。
絨絨還是每日三兩次跑來,在瑪麗埃爾腳邊打轉,賴着不走。
斯黛拉偶爾忍不住抱怨:“陛下不來,也不傳話,倒是絨絨天天往您這兒跑。”
瑪麗埃爾隻是淡淡一笑,低頭翻開财務報告,說:“她會來的。不然她絕不會允許絨絨跑出東翼。”言下之意,菲莉西亞隻是在與她賭氣,而絨絨是這位高傲的皇帝留給自己接近她的台階。
果不其然,幾日後,在和煦的微風中帶着初夏青草的氣息時候,菲莉西亞出現在了瑪麗埃爾位于水晶宮西翼的書房前。
她面上漫不經心,像是偶然走錯了路。斯黛拉貼心地帶走了所有的侍從,留給她與瑪麗埃爾一個私密的空間。畢竟,水晶宮的東翼是皇帝的日常起居之地,南翼住着朝臣,唯獨瑪麗埃爾占着西翼。皇帝出現在西翼隻有特意來尋瑪麗埃爾這一個解釋。
菲莉西亞輕輕推門而入,腳步落在書房厚實的地毯上,幾不可聞。瑪麗埃爾常坐的靠椅空着,貪睡的絨絨正伏在窗台打盹。
菲莉西亞掃了一眼桌案上的文件,不出意料,瑪麗埃爾又在替她審核那些枯燥的賬本。她的目光随即落到一疊擺放整齊的信件上,其中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封信封上的蠟印并非宮相徽章,而是諾森蘭公爵戒指上的熊頭印。她拿起信翻看,背面寫着幾個端正娟秀的字:
“緻約利”。
這是瑪麗埃尓寫給自己的女兒,約利安,的私人信件。
菲莉西亞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尖停在封蠟邊緣。
約利安……
約利安是菲莉西亞的“姐姐”,是皇帝童年時期最信賴的夥伴、最親密的朋友,也一直被菲莉西亞視為最強勁的對手。
要問戰無不勝的菲莉西亞會怕什麼?恐怕誰也想不到,她最怕的是瑪麗埃爾被她的獨生女分走注意力這件事。
自六年前“督查院舞弊案”爆發以來,約利安引咎辭職,與瑪麗埃爾的關系也急轉直下。菲莉西亞記得,那時瑪麗埃爾四處奔走,甚至連她自己也以皇帝之尊向克萊恩施壓,才勉強取消了原本拟定的審判。雖未被定罪,約利安的仕途卻就此中斷,而瑪麗埃爾對約利安的信任也已不複往昔。
那瑪麗埃爾如今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寫信給約利安?
菲莉西亞像隻偷腥的小貓,小心地揭開了封蠟。
“菲爾?”
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
菲莉西亞手一抖,迅速把信扣在桌上,轉身迎向剛剛推門回來的瑪麗埃爾。
但她還是看到了那幾個詞:“回家”、“諾森蘭公爵”、“協定”、“啟程”。
她怔怔地望着瑪麗埃爾。那一刻,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她來得太遲,還是瑪麗埃爾早就不想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