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一團白色毛球忽然躍上瑪麗埃爾的書桌,尾巴輕輕一甩,掃過她的下巴,将她從沉思中拽回現實。
那是一隻全身雪白的莫裡斯長毛貓,菲莉西亞的愛寵,尊貴的“絨絨大人”。它優雅地在桌上攤開的信紙上坐下,低頭舔着爪尖,開始一絲不苟地梳理毛發。
關于伊曼的來曆,菲莉西亞從未向外界細說。她隻是封了她一個無關緊要的爵位,讓她如同薩維納的貴婦人一樣,在帝國宮廷中占據一席之地。瑪麗埃爾也從未主動過問。她們之間有一種不言自明的默契——珍惜彼此相處的時間,從不将它浪費在談論第三者身上。
但她不問,并不代表旁人不談。宮廷裡從來不缺八卦,而那個“挖眼獻身”的版本,無疑是衆多傳言中最浪漫、最戲劇化的一版。
瑪麗埃爾當然不願與旁人分享她的愛人。但自從菲莉西亞加冕為皇帝後,她們在房事上日漸不合。不是冷淡,而是錯位。
戰争結束後,菲莉西亞對情欲的興趣與日俱增。然而瑪麗埃爾作為宮相公務繁重,又年長菲莉西亞二十七歲,漸漸跟不上這位年輕帝王的節奏。
她能察覺到菲莉西亞的欲求不滿——那種無法言明的焦躁——菲莉西亞對大臣們的耐心越來越低,言辭也愈發尖銳。這對一個剛剛起步的新帝國來說,絕不是好兆頭。
最終,是瑪麗埃爾主動提出讓菲莉西亞納幾個情婦。不是出于妥協,而是出于愛。
她知道菲莉西亞是愛她的——正因為愛,才不願在她疲憊時強求親昵;正因為信任,才願将政務與權柄交由她掌控,哪怕這會縮短她們的閑暇時光。她擁有菲莉西亞除肉/欲之外的所有偏愛。她是那個能對皇帝說“不”的人。她是菲莉西亞靈魂真正的歸宿。
菲莉西亞對待情婦如同收藏珍寶:打扮她們、供養她們、給她們最華麗的居所。但一旦新鮮感褪去,她們便如水晶宮西翼藏寶閣中的物件般被遺忘在角落。伊曼有些不同。自從三年前伊曼住進水晶宮後,雖然菲莉西亞身邊的女人仍有更替,然而伊曼始終是最受寵的那一個。
瑪麗埃爾并不嫉妒這些女人,伊曼也不例外……但如今,她對她們着實感到厭倦了。
“咚、咚、咚。”門外響起三聲輕敲,瑪麗埃爾的首席侍從女官斯黛拉推門而入,身後還跟着一位身穿墨藍色裙裝的中年女官。
“閣下,凱蒂亞大人到了——哎?絨絨?你果然躲在宮相大人這裡!”斯黛拉行禮畢,眼尖地看見書桌上的小母貓,立刻撲上前去,“閣下,廚房那邊剛出鍋的龍蝦被絨絨叼走了!那可是陛下今天點名要吃的菜!新來的主廚塞維爾先生差點當場上吊謝罪,幸好陛下臨時改了主意,中午跟克勞德爵士打獵去了,才沒鬧出大亂子。”
絨絨“喵”了一聲,不慌不忙地轉身跳入瑪麗埃爾的懷中,動作熟練得仿佛早有預謀,隻露出一對濕漉漉的眼睛,絲毫不把斯黛拉的控訴放在眼裡。
瑪麗埃爾沒責怪它,隻是順手撫了撫那團毛茸茸的腦袋,溫聲道:“叫廚房把門窗鎖緊吧。可憐的塞維爾先生,你去安撫他,就說若下次再出這種事,也不必太緊張,知會我一聲,我請菲爾來我這邊用餐就是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凱蒂亞本保持着端正的姿态,此刻也忍不住輕笑出聲:“絨絨大人的口味和陛下實在太像了,真是令人費解。不過話說回來,塞維爾先生确實有些反應過度了,但願他能盡快适應水晶宮的生活。”
“宮禁松弛,是我的責任。”瑪麗埃爾輕輕歎了口氣,神色一斂,語氣轉為嚴肅,“凱蒂亞,斯黛拉,我今日召你們來,是要命令你們一件事:從現在起,我的人也會随侍陛下左右。無論她在做什麼——哪怕正在與情人纏綿——都必須盯着。”
斯黛拉立即低頭答應:“遵命。”
而身為皇帝首席侍從女官的凱蒂亞卻輕皺眉頭,遲疑道:“閣下……陛下恐怕不會喜歡這樣的安排。”
瑪麗埃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書桌上的幾頁信紙遞給了凱蒂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