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登區最古老、最受歡迎的咖啡館坐落在離帝國學院不遠的王後大街旁。這間咖啡館因其厚實的木質門窗和暗紅色玻璃窗格而頗具特色,灰石牆面爬滿了濃密的常春藤。門口擺着的幾張木椅上,坐着幾位學生模樣的青年們低聲讨論課業。
安瑟推開沉重的木門,一陣濃郁的咖啡香撲面而來,夾雜着微弱的木炭氣息。店内的裝潢顯得古樸典雅,深色橡木制成的長桌和座椅擺放有序,牆壁上挂滿了科學界名人的肖像畫。
然而,今天的咖啡館卻并非往常那般甯靜,幾名學生激烈的争論聲在空間中回蕩,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戰争正在吞噬我們的國家!”一名衣着考究、留着整齊小胡子的男生站在桌旁,面色漲紅,手中緊攥着一卷羊皮紙,激動地揮舞着。
那人沒有穿軍裝,看起來像是一位國家行政學院的學生。他身邊坐着一位身着帝國學院制服的青年,似乎是他的朋友,但顯然對他的言論感到有些頭疼,不斷拉着他的袖子試圖讓他冷靜。
然而,小胡子男生完全不為所動,他語速飛快,聲音高亢:“黑海戰争已經奪去了太多年輕人的生命!而現在,帝國又在西海開戰?我們需要的是建鐵路、建醫院,而不是把人民的血汗錢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戰争上!”
旁邊一位亢奮的帝國學院學生站起來,語氣铿锵地反駁道:“你才是把問題看得太淺薄了!加裡蘭群島的戰争是關于海洋霸權的生死之争!羅西亞國支持海盜擾亂我們的商貿秩序,又趁機對我們的出口貨物加稅。他們的野心昭然若揭!如果我們不主動迎戰,我們的貿易樞紐地位就會毀于一旦,那時候,民衆的生活會比現在更加艱難!”
這場辯論的火藥味越燒越濃,周圍的學生們紛紛被吸引過來,将兩人圍成了一個半圓。有人神情專注地傾聽,有人小聲地交頭接耳,也有人憤憤地拍桌表達立場。這個充滿青春與熱血的小小空間,既是帝國年輕人追求理想的地方,也是不同觀點交鋒、迸發智慧的熔爐。
然而,安瑟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個人群中格外顯眼的身影吸引了過去。
一頭金色短發的高大男子靜靜地坐在靠窗的角落裡。與周圍年輕人的喧鬧不同,他的存在如一塊磐石般沉穩。
是維格!
他穿着一身軍裝禮服,墨藍色的外套上鑲着暗金色的飾邊。中校肩章的末端下系着緊密排列的金色吊穗,一絲不苟地垂在肩頭,映襯出他高級軍官的身份與地位。同一色系的金黃色绶帶從右肩跨至胸前,勾勒出不可冒犯的威嚴與莊重。
安瑟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打量着眼前的維格。他與往常那個習慣穿輕便衣裝的形象截然不同。她猜,維格在早上一定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大人物。
維格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咖啡,但他幾乎沒有碰。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學生們的争論。他的臉上沒有笑意,雙眉微微蹙起,隐隐透出一絲疲憊,仿佛早上的會見耗去了他不少精力。
安瑟走近他,頑皮地舉手,行了個軍禮。“午安,長官!為了勝利前進!”
維格下意識地挺直了身闆,低聲回應:“榮耀——”然而,話未出口,他的目光正對上安瑟那帶着幾分調皮的笑臉,頓時神色柔和下來。他搖了搖頭,放下了端正的姿态,微笑道:“嗨,我的大姑娘,最近過得好嗎?”
“還行吧。”安瑟聳了聳肩,雙眼狡黠地盯着維格,語氣中透着戲谑:“真讓人驚訝,這裡居然沒人認出你來。他們一個個吹噓自己對黑海戰争的高見,卻不知道你正是赢下那場關鍵戰役的英雄。”
維格歎了口氣,聲音裡流露出淡淡的無奈:“帝都人能認得的英雄,不是競技場裡的弗拉德,就是賽馬場上的達米安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順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用下巴指了指那群争吵得面紅耳赤的學生,語氣略顯焦躁:“本來還想着和你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聊聊,沒想到……”
安瑟看着他不耐煩的樣子,安慰道:“沒關系!正好趁這個機會,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實驗室,保準比這裡安靜!”
帝國學院因為隻教授理工學科,校園占地不算大,并且布局緊湊。安瑟常去的魔源動力學實驗室離咖啡館不遠,位于王後大街後巷的一處地下室内。
一路上,安瑟和維格輕松地聊着天。安瑟像一隻雀躍的小鳥,談論着實驗的趣事,維格則偶爾插幾句幽默的點評。盡管維格年長許多,對魔源的理論也知之甚少,但他在交流間展現出的虛心傾聽與興趣,讓兩人之間并無代溝之感。沒多久,他們便走到了實驗室門前。
安瑟掏出鑰匙打開沉重的鐵門,擡手點燃了牆上的油燈。燈光瞬間将地下室的輪廓勾勒了出來:厚實的石牆環繞四周,幾扇通風的小窗開在高處,微微透着天光。長桌上堆滿了厚厚的工具書與淩亂的草稿紙,上面寫滿了維格看不懂的複雜公式與圖示。地上散落着各式扳手、齒輪和零件,工具箱開了一半,似乎還沒來得及合上。
“呃……有點亂哈,”安瑟站在維格身旁,看到這一片狼藉,略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聲音有些心虛,“我昨天熬夜做測試,後來就懶得收拾了。”
維格饒有興趣地環顧四周,不動聲色地将一個差點絆倒自己的扳手撿起。他的視線很快被唯一整潔的工作台吸引住了。
工作台上放着一個造型獨特的護腕:輕薄的鋼骨架從前臂延展到手指,仿佛第二層骨骼。
“是這個嗎?”維格拿起護腕,仔細打量着。他在自己的手上比劃了一下,發現護腕的尺寸略小,适合臂圍更為纖細之人。
護腕主體由輕便但堅固的金屬制成,外表覆蓋着幾條複雜的機械管路,連接着幾個細小的關節。腕部中心嵌着五塊小巧的黑矽晶,散發着微弱的紫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