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森蘭公爵平日裡溫和的面容此刻染上了一絲寒意,聲音低沉道:“我沒有兒子,這有什麼問題嗎?”
冰原堡領主皺起眉頭,語氣中帶着顯而易見的不可思議:“你怎麼會不覺得是問題?沒有兒子,談何傳承?”
“傳承?”諾森蘭公爵毫不客氣地回應道:“在我看來,約利安才是真正繼承了瓦爾格森勇氣精神的人。我們的祖先跨越冰海,發現北方諸島,冒着未知的危險,将瓦爾格森的名字銘刻在地圖上。而現在,約利安做的何嘗不是同樣的事?她将瓦爾格森的名号帶到了世界各地,這份魄力,難道不正是最值得傳承的嗎?”
“西戈德,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哦,不,哥哥,”諾森蘭公爵冷笑一聲,語氣越發犀利,“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隻是我不認同罷了。約利安為保護你治下領土的貿易權益,敢于在溫德米爾家族面前據理力争。她是無可挑剔的領導者,比維格更适合成為諾森蘭的掌舵人。所以,親愛的兄長,我懇請你——”他說到這,眼中透着冰冷的威壓,“不僅要記得她是你的兒媳,更要記得她是你的主君。切勿把她當作農場裡的牲畜般随意議論!隻有這樣,你的孫輩将來才有可能坐上公爵的寶座。”
話鋒一轉,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帶着幾分調侃說道:“好了好了,不說了,難得我們能享受片刻垂釣的甯靜。安瑟,維格有沒有教你如何釣魚?”
“回閣下,算是……吧,“安瑟對公爵突如其來的問題猝不及防,勉強回答道:”他教過我如何用黑矽石制作小型的魔源炸彈,投進湖裡,将魚炸出來。老實說,我和他都沒您這樣的耐心。”
“暴殄天物的小兔崽子!”諾森蘭公爵笑罵了一句,語氣卻帶着幾分寵溺的無奈,“好吧,今天你就留下跟我磨磨心性吧。”
安瑟順從地搬來一把凳子,坐在諾森蘭公爵身旁。她剛才瞥見皇帝的小舟已經靠岸,遠遠地看到瑪麗埃爾夫人迎上去,兩人一同朝主帳走去。她深知此刻最好别再撞到皇帝,省得再被找茬,于是乖乖地留在公爵身邊,靜靜等待。
西戈德的話讓安瑟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究竟要傳承什麼呢?”她輕輕捏着自己的指尖,目光停留在水面上蕩漾的漣漪中,仿佛想從中找出答案。
她的先祖們,薩維納的王室家族,以對權力的貪婪、對欲望的沉溺以及對同族的殺戮聞名。他們相互殘殺、爾虞我詐,偏偏又同時在工程、藝術與科學領域做出了令人稱奇的成就,成為曆史上無法忽視的存在。
可安瑟渴望的是另一種生活——簡單而純粹的生活。她想遠離權謀,遠離宮廷,遠離那些令人窒息的政治鬥争。她希望通過自己的頭腦和雙手,為國家和人民創造真正有用的工具,而不是在無休止的争鬥中消耗生命。
安瑟再一次感到自己與王室血脈格格不入。當托瑞忙于在朝廷大臣間穿梭斡旋,鞏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時;當菲莉西亞用鐵腕手段平息内憂外患時,她卻發現自己最大的慰藉,竟然是在這個被病魔侵擾卻風趣幽默的諾森蘭公爵身邊,聽着水流與鳥鳴的聲音,靜靜地垂釣。
安瑟輕輕歎息,仿佛一葉孤舟,徘徊在無邊無際的政治漩渦中。
“做你自己就好了。”約利安溫柔的聲音忽然在她腦海中浮現,猶如一縷晨光穿透迷霧,像港灣般為她的心靈撐起一方甯靜的庇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