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在狩獵隊伍的旗幟上,皇家禁衛軍的武器和铠甲在光輝下折射出耀眼的金光,不負“黃金衛隊”的威名。綠野堡的正門外,馬車整齊排列,井然有序,靜候皇帝駕臨。處在隊伍最前端的是諾森蘭公爵的水狗們,其中白蘭地尤為活躍,神情亢奮,激動地原地打轉。
安瑟騎在疾風背上,守在隊伍末端,目光不時投向城堡大門。早些時候,她在花園騎馬時,忽然意識到約利安正在獨自陪同皇帝。她趕忙調轉馬頭往回跑,擔心皇帝會借機刁難約利安。然而,當她抵達時,卻發現兩人似乎正在心平氣和地交談。安瑟悄悄松了一口氣,與兩位大人告退,回到狩獵隊伍中等待皇帝現身。
皇帝并未讓衆人久候。很快,她在約利安的随侍下步入隊伍中央的馬車。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安瑟看到約利安經過阿爾德溫公爵時,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停留,眼神中似乎充滿寒意。阿爾德文公爵面對挑釁,臉色一沉,嘴張了張,卻最終沒有開口。
安瑟微微搖了搖頭,把這讓人費解的細節抛諸腦後。她輕輕一抖缰繩,疾風立刻奔躍而出,像離弦的箭般穿過隊伍。耳邊是風聲和獵犬的吠叫,身後的隊伍被遠遠地甩在了後方。騎馬疾馳的瞬間,安瑟感受到胸中一股壓抑已久的興奮和自由湧動而出,化作風一般的輕快與暢快。
月輪湖湖面遼闊,北起翡翠谷,南延至珍珠灣境内。西北岸是一片典型的濕地,蘆葦成片生長,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水面淺灘交錯,水草豐茂,這一段的湖水雖不清澈,卻因豐饒的植物養分而顯得生機盎然,吸引了遷徙的水鳥大批駐足。這片飛禽眼中的天堂,同時也是獵人眼中的樂園。
維格與亞斯翠早已将湖畔的捕獵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安瑟翻身下馬時,碰巧看到維格正吩咐哈康檢查支起的遮陽帳篷。哈康彎着腰,小心翼翼地拉平帳篷的繩索,臉上帶着一絲讨好的笑容,連連應聲:“是,大人,您放心。”那種唯唯諾諾的模樣,與昨夜在宴席上他在後方高聲評點維格的模樣判若兩人。昨晚的他,借着酒勁對維格的男子氣概冷嘲熱諷,而此刻的他卻顯得卑微順從,不敢有絲毫違逆。
安瑟站在一旁,目光從哈康身上掃過,又看向維格。他面色如常,嚴肅中不失客氣,似乎對哈康的虛與委蛇毫無察覺。安瑟有一種将昨日哈康的言論一股腦告訴維格的沖動,但轉念一想,她一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哈康大可借醉酒推脫責任;二來哈康是諾森蘭公爵情婦的兒子,平日裡維格對那位夫人敬重有加,若是因自己的指控使維格與嶽父的關系緊張,豈不是因小失大。
安瑟的思緒被白蘭地清脆的叫聲打斷。随即,車馬的辘辘聲逐漸靠近,一聲高呼“皇帝駕到”使湖畔營地的衆人皆停下了手頭夥計,躬身行禮。
菲莉西亞欽點安瑟随侍,一同乘木舟駛向湖的深處。湖面波光粼粼,四周蘆葦輕搖,遠處隐約傳來鴨群振翅的聲音。禁衛隊士兵掌槳,船槳劃過湖水,濺起細小的漣漪。節奏均勻的水聲讓安瑟的精神漸漸放松下來,不禁回想起幼年在水晶宮時與皇帝玩鬧的情形。
多虧維格提前安排獵犬将鴨群趕至這片湖域,狩獵進行得格外順利。安瑟拿出菲莉西亞贈予的連弩,靠着這把射速極高的武器,幾次嘗試後,她便成功射下一隻漂亮肥壯的綠頭鴨。
皇帝顯然心情頗佳,輕聲稱贊了幾句後,竟破天荒地主動問起安瑟的學業。安瑟在略微一怔後,便強行按捺住心頭的雀躍,細細講起她在帝國學院改良魔源測距儀上的進展。
她注意到,皇帝一改早餐時對國事的淡漠,眉眼間流露出幾分真摯的專注。那認真傾聽的模樣令安瑟的心中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快了一些,愈發熱情地闡述自己的設計思路。眼前這位索林大學的優秀畢業生、馳騁沙場并無所不能的皇帝,竟願意安靜地聆聽她的學術見解,這種認同讓安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與自豪。
但她越講越小聲,話音漸弱。她一直未能說服實驗室的導師批準進行實驗,因為導師堅持要先看到她的理論推導,才肯允許她進行這個危險且昂貴的黑矽石實驗。然而,她的計算中還缺少一個關鍵的常數,始終無法完成閉合。
菲莉西亞放下弓弩,撫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即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輕松地說道:“我打賭,你缺的那個常數是二的平方根分之一 。”
安瑟愣住了,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嗎?”
“去驗證一下,”菲莉西亞擠擠眼,笑道:“我的直覺。”
安瑟的心跳加快了一些,腦海裡迅速重新推演了一遍公式。盡管還需要紙筆驗證,但她不得不承認,皇帝的直覺很有可能就是她苦思冥想了兩個月卻始終無法解開的關鍵一步。
菲莉西亞真的是一個數學奇才。安瑟不由得在心裡感歎:如果她仍然在數學領域深耕,是否會比作為皇帝造福更多的人?一方面,薩維納或許不會因對鄰國的争端而導緻多地百姓流離失所;另一方面,許多工程上的瓶頸都卡在理論推導與計算上,若菲莉西亞專注于此,是否能加速人民生活水平的進步?
菲莉西亞似乎看透了安瑟内心的糾葛,适時地問道:“聽說你想當工程師,而不是行使你的皇位繼承權?”